“易必添与叶碧展,便是妙桑先祖与堕落皇子的转世。”
*
幽灼与叶碧展走出地府原路返回,过薄桥时,幽灼没让大黑大白再送,但那位红衣仍然跟着。
上了桥,红衣似乎胆子大了,不再隐身,跟在二人较远的后面无声地走。
叶碧展见到忘川,便自然地想起那叫孟姜的女鬼,一回头,真见着红衣。
幽灼肯定知道,不说,他便不去提。
“女尊,为什么投胎前,一定要喝孟婆汤、忘掉前世?”他又想起那个故事。
“前世记忆伴随着阅历,重活一世却带着前世阅历,你说公平么?那么人若一出生便知天下事,是否可称之为天才?”有意缓解下气氛,以理性的说辞,“再说,地府注销鬼的记忆也是为鬼投胎着想,弱小的新生身躯容不下过载的灵魂,且原生对外来之魂本就排斥。因此,若想转世成功,太贪婪怎么行?”
叶碧展想到幽灼曾是鬼,“女尊曾经死过,那么您记得自己的前世吗?”
“我哪一样,又不是投胎转世重生的。”
“哦,忘了您不是一般人。”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你若想听点安慰的……”
幽灼止步,向后转身,叶碧展也跟着转,红衣亦停了下来。双方对望。
“就像她说的,忘掉,是为重新开始。”
红衣立于薄桥之上,细瘦伶仃,昂首而望,眼睛里隐约闪烁着光。
“故事里的孟婆,也是她?”
原来几百年前她就已哭泣绝命成鬼。她的泪,流了几百年。
幽灼朝红衣摆摆手示意她离开,但红衣却对她摇摇头,那目光似乎有许多含义。
幽灼叹了口气,回过身继续走,像在自语,语气低了几分:“她倒是会说,自己却不去做。”
“嗯?”又要听什么故事了?
“熬了几百年孟婆汤,自己从不肯喝一碗……你知道她为什么当孟婆吗?她不信她丈夫的魂消散了,她等在孟婆桥前,看着来往的鬼魂,想找到他丈夫的。她求过我帮她找,但世间已不存在了,我上哪给她找去……”
人过了桥后,薄桥断裂消散,红衣往忘川下坠,却落入一股力量中,被送回另一边岸上。
“走吧。”
红衣眼中,两个背影,消失了。
……
“女尊,谢谢你,今日种种,日后我定讲给他听……”
*
清晨,东方天地交界处升起一点淡淡的辉光。
待它继续升起,白昼代替黑夜,是人休眠的结束,是鬼躲藏的开始。
一座山峰顶上,有一个被粗鲁地铲出来的大坑。
真是的,那大妖子怎么回事儿,三年前要走他的命,昨日突然回来一趟,把他尸体铲走了。铲就铲吧,也不给填平,倘若真有人来,见到这么个怪异的大坑,不得吓着?掉下去怎么办?
他坐在崖边,望着远处,不浪费最后一点时间。
死后才知道,原来人真有灵魂。或许是上苍对生灵的一种眷顾吧,它告诉鬼,死亡并不等于毁灭。
只是在已经不属于他的世界里,他注定孤独。
三年日复一日,夜间坐崖上,白天躲土里。避免走向消散的同时等待着消散逼近,等待——第二次死亡。
起风了,从摆动的树叶与草丛知道的。他感受不到。
察觉了风,却没察觉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注视着他,发上系的灰色发带随风扬起,臂弯里,抱着一具着灰衣的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