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止与同戒却是齐齐环视着这间洞府,此刻他们心中均有同一个疑问。
……
而此时被惦记着的歧阳子与同悲已然到了位于西北群山的那处阵眼附近。
自落地起,同悲的眉头就几乎没松过。
只因确如歧阳子先前所言,海边那处已是混沌封印之中最弱的了。寻常人瞧不见,但在同悲眼中,邪祟黑气此刻犹如实质般冲天而起,甫一接近,周身就不由战栗起来。虽无初时那骇人的尸傀儡袭扰,可被那沉沉死气萦绕,也实在放松不下来。
与北地人迹罕至不同,西北诸山中村落相连,人丁兴旺。虽说这地方穷是穷了些,可一路看过来,生活在这里的人竟瞧不出半点被邪祟之气影响过的样子。若非亲眼瞧见那群山间几乎遮蔽天空的妖物,以及嗅到那浓重的邪祟腥气,他险些被这里表现出来的安宁祥和给骗了去。
同悲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似乎是感觉到同悲看了过来,歧阳子笑着开口问道:「同悲和尚,你可知道…何为『伥鬼』?」
第22章伥鬼(一)
同悲虽魂魄不全,少了些为人该有的情感,但他头脑并不糊涂,歧阳子只言片语的点拨,便足以令他猜出此地表面祥和的缘由。
「阿弥陀佛。」
他双手合十,口中念诵佛号,竟不由垂眸流露出慈悲惋惜之色。
只是同悲本人似是毫无觉察,身侧又只有一个眼盲的歧阳子,是而二人均未意识到僧人身上的些微变化。
「与虎谋皮,焉能长久。」
幽幽轻叹令走出几步的歧阳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轻嗤道:「与虎谋皮?同悲和尚,你未免也抬举人了!当日歧阳山中亲眼见凡人砸毁供奉我的道观后还不明白么?」
同悲未答,竟反问道:「施主洒脱,并不贪恋红尘,当日又为何隐去身形一同目睹?」
歧阳子面上流露出一丝茫然之色来,同悲这次瞧得清楚。不过短暂沉默之后,原本呆站着的歧阳子忽得笑了一声,继而放声连连大笑,直至笑够了才道:「同悲和尚,你方才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只怕要令人笑掉牙了!我丶歧阳子丶不贪恋红尘?哈哈!你说洒脱,这我不推辞,由始至终我从不否认杀妖夺丹之举,其他的就免了!我既不是正经修无情道的道士,又不是六根清净的和尚,把我说那么清高作甚?」
「贫僧从不打诳语,所言皆为真心所感。」
「死脑筋的和尚。」沉默了一会儿,歧阳子才小声嗤了一句,他别过头忽得又唤道,「同悲和尚。」
「施主请讲。」
「闭眼。」
同悲怔了一下,旋即依言照做,没有多一句疑问。
下一瞬,微凉的掌心贴到他面上。
和阳火旺的同悲不同,歧阳子身子一直教常人冰凉些。从前被这般触碰,同悲并不觉如何,只因他魂魄不全,平日虽能感觉到冷热的区别,身子却不会因过于寒冷或灼热而产生反应的实感,可此时此刻,当那冰凉的手掌贴上他火热的肌肤,同悲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冰冷,继而是寒颤,冷得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太过陌生的实感令僧人僵直了身子愣在原地,歧阳子又如何会觉察不到,他抽回手,细长秀眉微微蹙起。
「怎么了?」
何时有的变化同悲不知道,他有些愣愣地举起自己的手掌看着,又学着歧阳子方才的动作贴上双眼,却始终没有方才被触碰时的异样之感。片刻后他摇了摇头道:「贫僧无事,施主请。」
歧阳子却像是误会了同悲方才的异常,并没有再伸手覆上他的眼,只负手冷笑问道:「不怕我害你了?」
同悲摇头,诚恳道:「是贫僧自己一时迷惘,与施主无关,不曾疑过施主。」
话虽是这般说,可歧阳子似是不打算信,也不再伸手碰他,只冷漠开口道:「初时在北地救你们时我便说过,要你们同行只不过是我需要饵,而你身怀舍利,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先前帮你修复舍利,还有你口中的『救护苍生』种种,皆不过是因为要保你这个『饵』。歧阳子铁石心肠,同悲和尚,你可别会错了意!」
同悲听了并未因此担忧后怕,也未急着解释什么,他直视着歧阳子,淡定反驳道:「施主方才亲口说过,你修得不是无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