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被她夸得很开心,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敷衍,不生气,坐在一边专心致志地帮困得直打盹的徐问真盯着鱼竿。
含霜捧着浇了樱桃卤子的燕窝回来,走到船舱头,忽听凝露一声大喊:「娘子!动了!有鱼!」
徐问真的瞌睡顿时都飞走了,坐直身体,双手紧紧把住鱼竿,凝露在一边无声地帮她使劲,二人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甩上来一条——大约有徐问真一个巴掌长的鱼。
徐问真皱眉看了一会,半晌,叹了口气,「是收获。」
上船已经三日,她坐在甲板上两天了,终于成功钓上来一条,哪怕不大不能嫌弃。
鱼最终当然没留下,扔回水里放生了,但徐问真的信心总算找回一点,剩下的日子几乎都守在甲板上钓鱼,太阳毒的时候便回船舱里睡觉,下雨天在舱里读书弹琴,过得算悠闲。
她这几年最不喜欢将忧虑苦恼都压在心里,眼下这件事情在她这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且确实做得很好,他们这群人平平安安地撤离了江州,韩获的把柄抓住了,至于剩下能走到哪一步,不是她能左右的。
既然如此,何必一直烦闷思量了?干脆撇开手去。
她年少时,压着个未来储妃的大名头,事事都要做得尽善尽美,与人说的每一句话丶脚下走的每一步路都要合乎规矩,心里常年压着想不完的事,等忽然周元承一死,人成了世外身,没有了外人和世俗礼法对她的隐性要求,一下竟然茫然不知所措。
在山里日夜聆听松风泉流,观赏春华秋实的日子带走了她所有思虑,让她舍得将世俗万事抛开,不再终日常虑未生之事,不敢放松一刻。
处生之道,遇事便设法解决,无事时闭目享受眼下光阴而已。
季芷和季母的身体在逐渐转好,走之前,白芍在密州采买好足够使用一路的药材,中途偶有短缺,可以在沿岸停靠的时候采买。
徐问真偶尔会在船停时到岸边城镇里逛一逛。
船停之处并非均是繁华城市,有些质朴平凡的小镇,哪怕没有惊心动魄丶鬼斧神工的险峰峻岭,只看那些青苔碧柳,古木藤花,自有一番天然之乐。
徐问真淘到不少颇具地方特色的新鲜东西,应九一开始还老老实实地在船上,徐问真动他才动,后来每到一处地方停靠,便欢欢喜喜地先来问徐问真走不走,然后眼带期盼地看着她。
徐问真拿他没有办法,觉得好笑,这日在小镇里闲逛品尝特色点心,徐问真一边等白芍检查合格,一边随口问应九:「你想出来逛,我没用绳子将你的腿拴住,你自己出来便是,何必非等着我呢?」
「我阿兄嘱我一路护卫您回京嘛,我怎可擅离职守?」应九答道,说完,自己又有些心虚,小声道:「我是在外头历练思过的,不好随意乱逛。」
徐问真想起,那日应四叫他跟自己回京,特意提起是叫他回京探望曾祖母,而应九是被应家祖父发配到应四身边的,这一招倒像是以孝治孝。
应九在应家一向受宠得很,上有两位兄长可以顶门立户,身为应夫人徐氏么儿,他可谓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长辈们对他多有爱纵,幸而应家家风还算清正,他行事虽然洒脱不羁一些,倒没长成什么纨絝子弟。
他在云州做了什么,能将应家祖父气到将他发配密州?
徐问真一扬眉,但见应九说完话便面露懊悔,便没问,只似笑非笑地道:「这么说,你擅自回京,回去只怕有好板子吃。」
「是护送表姊您回京,有正事要办,又怎会吃板子呢?」应九见她没搭那话茬,便暗暗松了口气,笑嘻嘻地道。
「这糖不错。」徐问真摇头轻笑,咬了口白芍递来的酥糖,扬扬眉:「是花生和松仁,还有什么,胡桃?」
「正是。」开店的娘子笑吟吟道:「这酥糖果子我们家是独一份,选的都是好料,不是我吹嘘,就是到州府里,找不到更好的了。看娘子打扮,是外地来的?可要拣些带回家去?」
徐问真问:「这样的纸包一包是多少?」
娘子笑吟吟道:「这最规整的大包是半斤,您若要得多,小人还得回后头取,只怕稍待些时候。」
徐问真沉吟一会,喊买了三个精巧灯笼回来的见通,「你在这等这位娘子,这糖我要十斤可有?」
应九请那位娘子顺手再包几份,只是没有徐问真要得多。
他已经习惯了问真一路买特产的大手笔,仍有些同情地看向满手拎着东西的见通,不过他逃不过,等徐问真继续买下去,他要和见通一个造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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