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显撇撇嘴,没等她和问宁继续说什么,问安便已开口道:「倒未必是要再大修大建,只是明德堂当年修葺得虽然金玉华丽,却未免太晃眼了些,长姊只怕并不喜欢。伯母唯有长姊一个女儿,长姊要回家长居,伯母自然想将屋室打点得令长姊居住舒心些。」
这倒是实话,她们几个自幼常往徐问真屋里去,很清楚徐问真一向喜欢的陈设布置是最要清雅幽静的,那些满屋子金碧辉煌,绝非徐问真所喜。
从清雅中显出富贵底蕴,是徐问真自幼跟着大长公主养出的本事,她们几个虽在努力学习,但还总是自愧不如。
明德堂当年为了应付皇家赶工,修建得只能说是富丽堂皇,满屋金玉交辉。
不等问显再开口,问满便笑吟吟道:「长姊喜迁回园,咱们该备一份乔迁贺礼,只是寻常咱们准备的东西怕俗气,未必讨长姊喜欢,不如咱们亲手做些什么送给长姊,纵不贵重,却是份心意。」
问安含笑道:「正是这话。我想,咱们几个或合力做一套针线,或画一幅画,都很相宜。」
问显问宁的注意便被她们二人轻松牵走了,四人一路上商量着一路往回走,问真那边安排好了寻春的事,信春凑过来耳语两句,她不过淡淡一笑。
都是人,又不是她手下的棋,只要在外别做出格的事连累合族老幼,能知道一家人的力气往一处使,弟妹们私下有些小心思她是不在意的。
而且有时候,有心思是一重好处。左右无论温柔顺从还是多思多疑,徐家人总是要一致对外的,对自家人捅刀子的,下场请参照棺材板已经备好的徐问月。
不过,这几年她对家中弟妹关注得不太多,只是知道问安是个沉稳有成算的性子,不想从前处处跟着姊姊问圆,不显山不露水的问满长大了。
问安的婚事已定,问满眼看到了议亲的年纪。既然都被交给了她,那她就要打算打算,往她们肚子里都塞些什么了。
徐问真指尖轻点炕几,微微垂眸。
那边寻春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几人才说起栖园中剩下的人手。
顶头的柳眉,和查出犯事犯得过分的都已发落完毕,其馀手脚稍微有些不干净,或有些小差池错处的,徐问真并不打算雷厉风行地全发配了。
一来,栖园里还要用人,真掐着错处全打发走了,只怕栖园中连上灶的人都剩不下;二来,这一阵徐家的动静已经够大了,再大批地发配下人出去,过于引人注目,如今正是召开春闱的关键时候,t徐缜任科举改革后第一场春闱的主考官,这种时候徐家越低调越好。
在平稳上升的大家族中,能够春风化雨含而不露地解决事情就是最好的结果。
寻春下午在心中分析了栖园的形势,这会听徐问真说了几句,更加明白她的意思,忙将自己打算入园之后如何收拢人心丶如何再小小杀鸡儆猴一番树立威信的事情说了,几人谈到掌灯时分,徐问真留寻春吃了晚饭,才叫凝露送她离开。
小院中的桃花一夜之间便开满枝头,明瑞明苓一早起来欢喜地围着树跑,问星被声音惊动,央秋露抱她到窗边瞧瞧。
徐问真在窗边梳妆,瞧着她们嬉笑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角。
最温暖的春日终于降临留国公府。
随后的日子,问星的身体在白芍与医官们的调理下逐渐好转,并在秋露等人坚持不懈地教学下,终于学会说话了!
她头一个学会的是唤「姊姊」。
大长公主欢喜得紧,徐问真瞧她小猫一样蹭着撒娇很欢喜,干脆借花敬佛,叫大长公主的小厨房额外做了些鲜美清淡的菜式给问星加餐,问星喝了许久的清汤寡水,一碰到小灶欢喜得就要上手搂徐问真。
徐问真并不适应如此热情,一瞬的愣怔已经被问星借坡上驴黏上了,她贴着问真,不断地唤「姊姊!「姊姊!」
徐问真回过神来,好笑地伸出一根手指戳着额头推开她,「该叫秋露再教你些别的,如今只学会粘人了!」
问星大约能听明白一点她在说什么,便知抿着嘴儿笑,水汪汪的圆眼睛黑亮亮,叫徐问真联想到她在山里喂的小狐狸崽子。
不知她回了家,那小狐狸还到哪里讨饭去。
如此想着,她不禁心软了一点,拍拍问星的背,哄她道:「你好好地吃药丶养身体丶学说话,阿姊每日许你吃一块点心如何?」
问星反应一会,立刻用力点头,但她头上的伤尚未大好,用力点难免有些头晕,又犯了恶心,才吃进去的又倒了出来,脸色苍白地伏在软枕上,满面痛苦。
徐问真这才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她无奈地摇摇头,又有些担忧问星的伤势,还是请白芍过来瞧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