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和对方同时看过去,但只有周海一人起身,去门口开门应对。
门才开了一条缝,周海就瞧见了小丫鬟的脸,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小丫鬟道:“夫人说了,今日累了,不唤你了。”
周海大惊。
天啊,这就失宠了?总管地位不保啊!
等小丫鬟走了,周海才恍惚记起来,比总管地位更不保的是里头那个。
他没能得到侍寝的机会,里头那个能愿意吗?
周海一时间有些不敢面对,他迟疑着,慢慢的转身,跨过一道门槛,心里思索着怎么跟屋里的这个人说。
而周海走进来时,就看见这个人一动不动的盯着案上的茶盏。
周海恍然间记起来,这不过是几步的距离,几栋木墙挡不住外面丫鬟的声音,里面的人一定已经听见了。
周海站在原地,干巴巴的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盯着那个面具人看。
他坐在原处,略有些落寞,素日里身上的威压渐渐消散,人坐在那儿,像是徒然老了些,脊背微微弓着,似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这是他唯一能靠近她的方式,现在,这个方式也没了。
他不能再靠近她了吗?
身体像是变成了荒芜的旷野,举目四望,只有无尽的荒漠,他期盼的,想要留住的最后一丝甜也如风一样溜走,只给他留下了一片寂冷。
别来春断,触目柔肠乱。
这曾经是他品尝过无数年的孤寂,他本应该顺从的忍受,如过去很多年一样。
但他尝过“情”与“爱”的滋味儿后,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寂寥被放大了无数倍,每一息都无比折磨。
我本可以忍受荒漠,如果我不曾见过玫瑰。
他坐在那儿,人还在这里,但魂魄却好像已经不在了,似是沉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静静的等着消散。
直到周海冒出来一句生硬的安慰,才将他从那种寂寥中唤醒。
“说不准夫人就是累了,明儿就叫咱过去了呢?”周海道:“明儿个夫人信儿来了,你再来砍我嘛。”
也别这么难过啊!
楚珩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的翻窗离开了。
今夜,成了周海唯一一次,见到他没有被砍的日子。
——
当夜,楚珩从侯府翻墙而出后,一路裹着秋霜冷寒,绕开夜间巡逻的巡逻兵,回了王府中。
他这一趟回来,周身都凝着一股颓劲,行动间略显迟缓,像是一头暮年老迈的狮子,从侯府回到王府中这段路,被他走的极为漫长。
因为他对外一直宣称昏迷,除了那几个人之外其余人都不知道,所以他出行也从不让任何人知道,那么高大的人,如同鬼魅一样挪着脚跟,从墙外挪到了墙内,又一路回了他的厢房。
楚珩回到厢房前时,远远就瞧见钱副将等在门口。
钱副将似是极为焦急,不断的在空厢房之前绕来绕去,铁甲胄发出整齐划一的碰撞声,他明知道这厢房里没人,但还是一直在绕,显然是遇到了急事。
楚珩放重了脚步声。
钱副将惊喜回转,正瞧见楚珩自廊檐下暗处行过来,走入月光之下,顺带抬起手,拿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一张波澜不惊的面。
脱了这层面具,连带着那些伤春悲秋、寂寥难过全都一起被脱了下来,再站在钱副将面前的,是一位杀伐果决,从尸山血海中淌过来的镇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