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老马拉着板车停在一户富贵人家后门处,差役分散,把守各个出口,一旦见人来,着手驱赶来人往别处走。马夫前去敲门,咚咚咚三声响,便有人开了一丝缝,彼此确认过眼神,门内出来几个家丁将板车上的货物全运送进门。
那不是方才路过酒楼的那辆?
楚晚宁本想再近些瞧个究竟,却见货物搬运完毕,开门的人递给马夫几张银票,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但也不知是否察觉有人跟踪,还是因得了钱财欣喜若狂,往返时改了路线,他们顺着青石小径跟到城东义仓,才终于见这一行人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并且偷偷摸摸藏了两张银票才进义仓大门。
姜衢立时提醒:“公主,该您出马了。”
楚晚宁微微一怔,顷刻间也回过神来,“你不与我前去?”
姜衢寒道:“臣与那几个差役打过照面,他们警告过臣不可多事,若去了,铁定对局势不利。”
楚晚宁微微颔首,答了声好,抬脚想从角落里走出,然还未有动作,便见好几辆堆满货物的马车便停在义仓门口。
楚晚宁略显惊讶地望向姜衢寒,“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嘘,公主自个看。”
视线又转回义仓大门,负责运送的人已经和管理义仓的官员交接。从他二人对话得知,此次货物乃是帝王发放的赈灾粮,历经三天三夜才从皇城运送到猛虎山,那人还提及在路上听闻百花村受灾一事,问义仓官员是否已经开放义仓赈灾。
义仓官员面不改色,给予“已赈灾”三字回复,并邀请那人参观义仓。
楚晚宁捏着药方的指尖微顿,犹豫片刻,还是松开,只对姜衢寒问道:“将军可否告知本宫,通往百花村的路都有哪些?”
姜衢寒也不瞒着,“水路旱路各一条,但情况危急,赈灾时,一般只走旱路。”
这一路赶来,并未有见任何赈灾标识的马车前去百花村。不难猜出,义仓官员在撒谎。
楚晚宁等到天擦黑,从皇城来的官员尚未从义仓出来。她等不了那么久,趁着家丁将门口梁上的两个大灯笼点亮时,前去要求见卢伟。
家丁也不敢耽搁,赶紧抬步,领着她进门。
随着家丁七拐八绕,她开口也不谈百花村受灾之事,想着说些让家丁较为清楚的事,借此探探口风,便道:“这位大哥,听闻陛下拨了赈灾钱粮来猛虎山,可知何时抵达?”
低着头忙走路的家丁错愕了下,回道:“姑娘,小的只是在义仓打杂,别的事小的也不知道。赈灾物资之事,您得找卢大人才行。”
楚晚宁诧异,但很快想明什么。
卢伟是他们的头子,大的贪吃,小的自然也能分一杯羹,怎会因个陌生人随便问就出卖头子呢?
廊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青砖地上竹影婆娑。
家丁带她入青竹院便不再往前,只道一句“卢大人在东暖阁陪贵客,烦请姑娘在此稍候。”
话音未落人已退至廊柱后,衣摆一晃便隐入夜色。
石阶沁着雨水,颇有些湿滑。
她攥紧袖口里的药方,提起裙摆顺着东南角传来瓷器相击的脆响步步前去。
细雨敲打着细竹叶,遮掩了细微的脚步声。她来到转角,东暖阁的交谈声愈发清晰。
“自皇后娘娘过世后,你们肩头上的担子轻了好多。”
“唉,别提了,走了个皇后又来一个公主,没完没了的,可真把下官烦得够呛。”
“公主不过才十八,能成什么气候。依我看,有她在也是件好事。”
卢伟给人倒酒,边问:“多了双眼睛盯着,如何好?”
那人骂了句“憨货”,仰头饮尽杯中酒,大着胆子笑道:“陛下极其疼爱昭阳公主,有她在,此次赈灾物资比往年多了一百旦,你想想能从其中捞多少油水。”
楚晚宁和卢伟非常清楚此人的意思,天高皇帝远,如何处置赈灾物资,可不就是他卢伟一句话的事?
打听闻此言,楚晚宁便好奇那人身份,贴着门,竖直了耳朵分辨声音出自何人之口,可无论如何努力,始终都听不明白。
就在这时,那人站起身与卢伟耳语几句,随即二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情动之时,卢伟笑着称赞:“还是大人会玩,哪日若遇公主,定要好好修整自己一番,来日也讨个驸马当当。”
当那人起身,笑着面向门口时,突然见着那张熟悉的脸,楚晚宁恨不能捏碎门框。
没想到来人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