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爸爸一会再给你解释,你先玩游戏,好吗?」
「好……」燕声看着爸爸的背影,老成地皱了皱眉,转头看馀响,「爸爸是不是心情不好?」
馀响咽下嘴边的叹息声,抬手摸摸燕声的头发。
「嗯,大人的事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你只要知道,你爸爸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就好。」
「我知道,我和爸爸才是一边的!」
「乖!你先自己玩,叔叔去看看你爸爸……」馀响说着忽然瞄见地上残留的水渍,想起燕回还在滴水的头发,转身去了主卧。
书房里,燕回靠着书桌,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随即便听到一个女声凄凄切切地响起。
「燕回,我知道你恨妈妈,但妈妈也没有办法啊!你奶奶那个人强势丶专制,你刚出生,她就把你接到燕家公馆,不许妈妈去看你,也不许我和你联系……」
「一次。」燕回冷冷地打断女人。
女人怔了一秒:「什么?」
「准确的说,是有记录的一次,反正我的记忆里是没有的。」燕回看着窗外厚重的云层,听到自己异常冷漠地说,「你抱我的次数,就只有百日宴大合照里那一次。」
电话里彻底安静下来,过了一会,一道略显苍老的女声响起,一如燕回记忆中那样,缓慢而冰冷。
「燕回,你扪心自问,燕家有亏待过你吗?吃的,用的,教育,娱乐,哪一样亏待过你?从你出生那天起,不下十人的团队就只围着你一个人转……」
也许是年纪大了,燕琴一说起往事就停不下来,从吃穿用度说到教育培养,一条条一件件如同审计般清晰明了。
听着听着,燕回突然笑了,他的身体却开始颤抖,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
他想打断燕琴,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倒是被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是馀响。
他手里抱着居家服和毛巾,看见燕回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没有太惊讶,只是快步上前,将那堆衣物放在书桌上,然后拿起一条毛巾轻轻盖在燕回的头发上,按压丶揉搓。
头发上多馀的水分被吸走,不再往下滴水,身体的颤抖也随之渐渐停歇。燕回闭上眼睛,感受着织物擦过脸颊丶拭去泪痕时的柔软触感,内心一片安宁。
擦干头发,馀响将半湿的毛巾扔到一边,又拿起一条干毛巾,擦过燕回的脖颈丶手腕,然后半蹲在地上,用毛巾裹住眼前纤细的小腿。
燕回睁开眼,低头看着馀响蹲在自己面前,专心致志地擦着他裸露的小腿。
那里的水分已经蒸发了,只是残留的水渍让皮肤有些紧绷。
这么擦一擦确实要舒服一些。
燕回想着,抬起左脚,示意般晃了晃。
馀响见状直接握住他的脚踝,用毛巾擦过脚底以及珠圆玉润的脚趾头,连脚趾缝都没有放过。
燕回满意地点点头,把擦干净的左脚踩在馀响的膝盖上,借力坐上书桌,又抬起了右脚。
等两只脚都擦干净了,馀响站起身,拿起居家服,冲燕回抬抬下巴。
燕回低头看看,干脆按下免提键,将手机往书桌上一扔,在燕琴的絮叨声里脱下半干不干的浴袍。
「……就这么粗略地算算,你从小到大仅教育经费就不下千万,更别提你上高中后的那些高消费。这些投入又该怎么算?」
「算你们倒霉啊!」
燕回轻哼一声,像个失去自理能力的宝宝,在馀响的帮助下穿着衣服:「死要面子活受罪,难不成你们还想找我要回这笔钱?」
「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感激之情吗?!」燕琴陡然提高音量,就像她曾经无数次在公司里发脾气一样。
「没有!」燕回一拍桌子,用比她更高的音量,恶狠狠地吼回去,「你知道我小时候听过的最多的话是什么吗?不许哭!快点吃!安静!是不是不听话!这个要是背不下来就不许吃饭!」
回想起儿时的记忆,燕回双拳紧握,恨不得能一拳穿过时间和空间,狠狠打在燕家人的脸上。
「一个只注重结果,从不关心过程的雇主,一群拿着高薪只想做出成绩的员工,我对你们来说就只是个产品,好用就行,用完就扔!你们会对产品产生感情吗?那产品又怎么可能心存感激?做梦去吧!有本事去告我啊!你看国家会不会支持返还未成年人教育经费!」
委屈也许能被温柔抚平,愤怒却难以安抚,燕回红着眼眶怒吼着,尽情宣泄着压抑已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