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晨,裴空青的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现在听到这蹩脚的安慰,并不觉得有被安慰到一点点,他拧开药膏的盖子,挤出来在掌心揉热,然后贴着屠准的皮肤,默不作声丶小心又温柔地摩挲起来。
药膏的清香在寂静的病房蔓延,屠准感受着他掌心的滚烫,和眼神里的柔情,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疼也没那么难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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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准受伤住院,一连几天没去上班,加上她遭遇绑架那晚,好几架直升飞机绕着雍城海边树林绕圈,康*宁医院灯火通明,一群医护人员候在楼顶,那阵仗,多少年没有过了,闹得全城轰动,纸自然包不住火。
晏知许当天夜里便知道屠准出事了,提心吊胆的滋味并不好受,那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也很久没有过了。
他没想过裴家的执行力如此强悍,也没想过裴空青为了屠准,真的愿意回到裴家,还如此大动干戈。
但与此同时,他一颗心也沉下。
这个妹婿,似乎没那么难以接受,如果没有裴空青,仅凭晏家,屠准恐怕真的会出事。
权力,双刃剑。
晏知许轻轻笑了声,乐眠正往他身上插管子,闻声抬眸看他:「疯啦?」
这种事原本是护士在做,但她对晏知许习惯了亲力亲为,从前在国外,帮他做检查时也是如此。
晏知许淡淡地看她一眼:「以后这种事,让护士做就好了。」
乐眠睫毛垂着,冷着脸不说话,管子弄好,又帮他系扣子,语气恹恹的:「指不定还能做多久呢!」
「我自己来吧。」晏知许轻轻抓住她的手,支起身体,大概扯得哪里疼了,忽然凝了下呼吸,眉毛皱起,咬牙闭着眼睛缓了缓。
紧握她的手松开,他莞尔一笑:「没事。」
也不知道在安慰谁,他有没有事,医生难道会不知道吗?
晏知许低头系扣子,这一年以来疏于锻炼,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点点肌肉也没有了,干巴巴的,只剩下排骨架,因为皮肤白,看起来就更脆弱凄惨。
他生来就是病秧子,抵抗力很差,后来做了换心手术,幸运地熬过了排异,健康了很长一段时间,真是前所未有的舒畅和轻松,好到他都差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了,可以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与喜欢的小姑娘白头偕老了。
结果还没等到她长大呢!各个器官都陆续出了问题。
他要死了。
这种身体情况,不可能受得住第二次手术,更何况这颗心换不换好像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他又不是只有心脏快衰竭了。
如今吊着半条命,晏知安有乐眠照顾,屠准找到了归宿,他好像了无牵挂了。
「你想什么呢?」乐眠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想大小姐?」
确实在想,晏知许不否认,他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她怎么样了?」
「挺好的。」乐眠坐到椅子上,摸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翻着新闻,「一点跌打损伤而已,住了特护病房,一群专家围着她转,姓裴的更是寸步不离。」
「她好得不能再好了!」
语气隐隐有变,乐眠压抑着心中的烦闷,「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晏知许笑了笑,话锋一转:「阿眠,以后安安交给你了。」
乐眠呼吸一滞,翻动手机屏幕的手指停下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你不打算出国做手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