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
他感觉自己捡了一只闭死了外壳的蚌壳回家,结果它忽然就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没有任何缘由地当着他的面打开了一条缝隙,让裴嘉窥见了壳中雪白的蚌肉和深埋的珍珠。
他安静地看着蚌壳打开的缝隙,没有任何动作,不想惊动它分毫。
程良白断断续续地说着。
后来赵浩扬长大了,从襁褓之中的小婴儿长成了一个会跳会走的孩子,然后程良白发现,自己对赵浩扬的喜爱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慢慢减少了。
因为赵浩扬从几岁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恶劣的性格,横行霸道,强势无礼,惯会欺负人。
他很小的时候,还会管程良白叫哥哥,再长大一点,懂事了,他就知道程良白不是他要让着,要听他话的哥哥,而是一个可以使唤欺负,闯了祸可以推给他的「哥哥」了。
「其实,我也不想把他当弟弟了。」最后,程良白埋着头,低低地说道。
然后他听见裴嘉说:
「他不把你当哥哥,你当然也不用把他当弟弟,这有什么不对吗?」
裴嘉望着程良白猛然抬起的眼睛,直截了当地说道。
「同理,你的继父听你说的,也从来没把你当成一家人,甚至是敌视的态度,而你的母亲,」裴嘉顿了一下,自以为委婉,但其实还是很直白地说道,「很明显她更偏心你的弟弟,更在乎丈夫和小儿子的感受,要求你委曲求全。」
「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但换做是我的话——」
裴嘉盯着程良白的眼睛,眼神锐利,紧紧抓住程良白的眼睛,让他的视线不能移开分毫,只能看着自己地说:
「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情,她做出了选择,把结果告诉了我,我接受,可能刚知道结果的时候会有点情绪,但是那点情绪过去之后,我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伤心失望,也不会再在意她的行为——」
他问程良白: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良白僵住了,看起来听完裴嘉的话,一时没有反应,但其实大脑里已经分析完,明白了裴嘉的意思。
裴嘉让他接受母亲偏心的现实,不要再为此产生负面情绪,自己纠结内耗。
——无论他有多少想法,多少情绪,都不可能改变李妍娟的选择,所以没必要再像刚才那样,情绪低落,那样麻木的难过。
见程良白言语和行为上对自己最后一句话没有任何回应,裴嘉微乎及微地蹙了一下眉,准备再说些什么,或者对人家的家务事闭口不言了,才听见程良白一句声音很轻地,却确实说出了口的回答。
「我明白。」
他抬眸看见程良白神色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只有眼睛里还没收拾好情绪,但已经被明悟占据上风。
房间里安静了一下。
然后程良白开口: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控制好情绪,跟你……说了这些。」
「以及,谢谢你的回答。」
「……」
裴嘉肩膀放松,往椅背上靠了靠,回答:
「没关系。」
「我看你刚才很难受,所以才问了一句……」
他望着程良白的眼睛,望到了他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