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言需要躺下睡会,便坐不开三个人了,狸奴初来乍到,还不太摸清言管家的脾性,想留下个好印象;且宁喜是摄政王身边的老人了,总不能给他们两个小子让位。
于是狸奴自告奋勇,下车去走路随行。
但话是这么说,实则狸奴在嘉成府上的时候,因为院子里没几个男仆,县主一直把他同一群婢女一块养。都知贵族生活奢华,县主更是其中佼佼,家里婢女都比普通小官小户家的小姐要贵重,是故狸奴也被养得有些精细。
县主婢女众多,每个人活计都不同,狸奴平日就是梳梳头,不干粗活,也不出府,每日最多就是从县主闺房到自己的小舍几个来回。
这回县主难得心情好,将他们几个平日不常出府的都带出来玩玩,所以来时,狸奴也是坐马车来的。
狸奴也不曾一口气走过这许多的路,小腿自脚底都又疼又麻的。
那和狸奴说话的婢女怀里抱着个水瓮,突然提醒道:“狸奴,你要不要帮主子打水?这驿站里就一口井,大家都要用水,再不去可就排长龙了!仔细一会主子没水用,要罚你。”
狸奴倒是不用去帮平安侯打水,但自己也想打点水晚上泡脚用,就点点头,叫她先去,自己过会就到。
可当狸奴将脚歇好一点,抱着水囊水袋赶到后院的时候,果不其然,打水仆婢的队伍都拐了八个弯了。且权势大的官宦家的仆婢,还要往前插队,一时间搞的后院抱怨连连。
狸奴扭头就走了。
井水是干净,但狸奴也不讲究,他知道附近有条溪河,来的路上在此驿站休整时,他和其他小姊妹去玩过水。此时到了河边,果然只有寥寥几人,还有人把脚泡里面洗脚。他往上游-走了走,见洗脚那人远了,才放心蹲下来汲水。
塞上盖子往回走的时候,蓦然听见一声响亮的马鞭声。
“百十人,围攻一人,竟能叫他跑了。还折了两名总旗!”
他惊得转头看了看,见是摄政王和指挥使两人,牵着马在林间说话。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指挥使跪在了地上,登时刹那,摄政王又一抬手,那马鞭赫然落下,啪的一声,又甩在了指挥使身上。
亏得纪疏闲偏了下头,否则脸就得花了。
他生挨了两鞭子,晃也没晃一下:“属下无能。”
狸奴不敢再听,抱着水囊匆匆绕开了,只他脚下恐怕磨出了泡,走不快,是故人才走到通往驿站的岔路上,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马蹄声。
一抬头,见果然是纪疏闲,只是换了件外袍,看着又是风姿特秀了,完全看不出刚还挨了摄政王的马鞭。
狸奴还看见了那件被鞭子撕裂的衣裳,此刻塞在马后的行囊里,露出了一点边角。
纪疏闲也看见他,下了马来,自行囊里掏了掏。
狸奴唯恐他掏出什么武器,立刻想溜,还没迈开腿,就见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他常年练习杂耍,飞盘飞刀都能接,条件反射地就接下了,拿在手里才觉后悔:“这什、什么?”
纪疏闲一手牵马,平淡道:“下午看你走路都快瘸了,金疮药。”
狸奴连忙还了回去,烫手似的:“那你自己留着用吧。”
纪疏闲看了看手里药瓶,又看他眼神直往自己胸口上瞟,想起他方才来的路的方向,了然道:“你都看见了?”
“……你、你要杀人灭口吗?”狸奴一听,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我,我跟你说,我现在很受平安侯宠爱!我要是回不去了,平安侯找不到我,一定会跟摄政王告状,到时候就、就罚你……”
他还没想好应该罚什么,纪疏闲就听乐了:“我杀你干什么,狐假虎威的小野猫。”
狸奴听出他是在嘲讽自己,抿上嘴不说话了,快走了两步,走出十几步后,突然风似的开始跑。
但又很快被纪疏闲追上。
“你等会。”纪疏闲骑在马上,一扯缰绳,就堵在他面前,上下打量盯着他看,“你这什么毛病,见了我就跑?知不知道什么人才会一见我就逃?”
狸奴魂都要飞了:“……不知道,不想知道。”
纪疏闲自马背上躬身,绕着他将他看了一圈,瘆得狸奴扎在原地抱着水囊像个鹌鹑,大气不敢喘一个。纪疏闲看他如此害怕自己,忍俊不禁道:“只有犯了事的,和心里有鬼的,才会害怕我——你是哪种?”
狸奴:“……”
纪疏闲见他比兔子还胆小,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啧了一声,把金疮药重新丢过去:“行了,就给你个药,看把你吓得。走罢!”
还没回应,纪疏闲已经一甩马鞭,纵马去了,只留些许烟尘。
狸奴长吁了一口气,打开金疮药闻了闻,是个好药,这才揣进了怀里。
他怕再遇上纪疏闲,一路都挑着人多的地方走,才进了驿站的地盘,就听见一阵吵闹声,似乎是从驿站二楼连接前后两院的连廊上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