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脸埋进手心,什么都不敢想。
什么都,不愿去想。
仿佛只要她不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就不存在。
她马上就要回去当富婆了,而陈渡也会长命百岁。
陈渡一定会长命百岁。
时离不断在心底重复着这些话,脑海里却再一次浮现出那些模糊又零碎的画面,拥挤得令她头疼欲裂。
似乎每次来到这个医院,都会“看到”这些场景,如同卡带腐化的旧电影,一遍又一遍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雪夜,寒风,昏黄路灯,紧紧拥抱的两个人……
大雨,温暖台灯,书桌,潮湿温热的吻……
拥挤地铁,平行天桥,结实有力的手臂,相扣的十指,北霖的春夏秋冬,无数个相依为命的日暮与晨昏……
这些,都是什么呢?
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清楚呢?
她仿佛被困在一个无尽的深渊中,四周全是沉沉迷雾,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
好难受……好窒息……
时离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周遭空气稀薄,胸腔仿佛被无形的束缚勒紧,让她难以呼吸。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地站起身,费力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出门诊大厅。
一路走到人烟稀少的花园,微凉而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终于给了她一丝喘息的余地。
时离在一张长椅上坐下,仰头晒着温暖的阳光,努力让呼吸平稳下来,可脑海里的思绪依旧乱成一团,理不出头绪。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女孩子稚嫩而清脆的嗓音响起,伴随着轻快的脚步声,一步步朝这边靠近。
时离睁开眼,望向声音来的方向。
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穿着宽宽大大的病号服,个头不高,扎着高高的马尾,正满脸惊喜地同“她”说话,笑起来的时候颊边还有两颗酒窝。
“……你叫我?”时离问她。
“是啊,”小姑娘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走到他身边,“哥哥,你怎么又回来了?上午的时候不是说你要走了吗,我还以为之后都见不到你了呢!”
说完,她凑到时离耳边,像分享秘密般轻声说道:“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交代的事?”
“给姐姐读故事啊,我妈妈说我还要很久很久才能出院呢,你教我读了那么多故事书,认了那么多字,你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每天都会念给姐姐听的。不过哥哥,我都忘了问了,你要去哪里啊?要去很久吗?”
时离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疼痛难忍,她摁着太阳穴,下意识反问:“什么姐姐?你又是谁啊?”
小姑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你怎么了?我是夏夏啊,和时姐姐一起住在706病房的夏夏。”
“……706病房……”
心脏又是骤然疼痛,心口似乎悄然裂了个缝。
这次又是谁在难受呢?
是她,还是陈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