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退,甚至不能死,以身撑起一方世界苦厄,这样无可辩驳的倒霉事落在他身上,一如寻常。
魔尊只是那么一问,听了回答也并不意外,反倒微微一笑。
他又用那种很蛊惑的语气说道:「若你助我,我将携你一并飞升,此间世界崩塌与否,于我们毫无影响。」
燕拂衣道:「恐怕于我有。」
「你觉得你与这尘世,仍有羁绊。」
魔尊将虎口收紧,感受那绷紧的脖颈在自己掌心战栗,血流汩汩淌过被阻塞的血管。
「可此间无人懂你——我知晓你的遭遇,那些庸人只视你如罪首,临阵畏战,不思救援,只放任你沦落魔域,被吾百般折辱。」
「为达目的,」魔尊轻道,「小道君,你想像不到我深渊魔域的千般手段。」
他说了这样一大段,燕拂衣也只答道:「无妨。」
魔尊看向他的眼睛。
这年轻人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可只看他的眼睛,便也能看出没有一丝一毫动摇的情感。
无妨。
这世界如何待他,他从来都不曾在意。
有些人守护这方狭隘丶愚昧丶荒谬的人间,就只是因为一些魔尊从来不明白的理由,纵百劫千难,折辱毁誉,犹怜草木之青,九死不悔。
魔尊一时之间,竟有些畅快地笑了起来。
「有趣,有趣,」他绕着那根绑缚燕拂衣的石柱,抚掌大笑,「小道君,许久未有人,敢与我这么说话。」
「世人恨我怕我,我的部下们敬我畏我,就连我的儿子……」那昳丽的眉梢眼角之间,不**露出一丝轻柔的不满厌倦,「他都从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不能确定,但即使只有那么微不可察的一点点,他好像从那双眼睛深处,看到某种怜悯。
真是既让人心头火起,又有些……新鲜而美妙。
「可你觉得,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不过是一个人,纵然是怎样的天才,你修炼的时间也还是太短——哪怕给你百年千年的时间,你真的能成为这方世界的又一位金仙,但你如今已在我手中,这样的机会,你早已没有了。」
「你即使拼着受过世间最惨痛的苦,永不屈服,若有一天我厌倦了永无尽头的游戏,也大可直接将你杀掉,让这整个世界,都给我们做盛大的陪葬。」
「那么大的烟花,一定也很漂亮。」
他们说话的工夫,燕拂衣身上如蛇一般缓慢游动的符咒,已然深深刻进血肉,他眼中闪动的红光愈来愈强,绷紧的指尖已经开始不自觉痉挛,却始终没有一点逃脱的缝隙。
魔尊一勾手指,那些连尊者都挣不脱的锁链,瞬间化作了尘埃。
燕拂衣身上毫无力气,随之便跌落在血海里。
粘稠温热的液体一时浸了满身,他勉力想要将自己撑起来,却被骨缝里无处不在的尖锐刺痛所阻,有些液体甚至灌入口鼻,带来一阵又一阵令人恐慌的窒息。
方才一直只是隐隐若现的灼热,突然间如同点燃加了火油的野草,烧遍了全身。
「……」
燕拂衣一时都被那从未体会过的奔腾的热流惊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