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钧没有对这位「父亲」的怪癖发表任何看法,就连腹诽都不敢——像这种假装凡人的行径相阳秋做过太多,可你若真把他当做个凡人,那片给魔尊做温泉池的血海就有话要说了。
相钧半跪下来,单手扶肩,恭敬低头:「父尊。」
「嗯,」魔尊淡道,「你突破元婴了。」
「是……儿子侥幸,三日前刚渡了元婴劫。」
相阳秋微微点头,放下书卷起身:「不错。」
那质地极好的单衣便也随着他的动作,垂坠在主人脚边,没有一丝褶皱。
相钧身体紧绷,随着对方一步步走近,他本能地咬紧了牙根。
一根冰冰凉凉的丶尸体般苍白的手指点住他的下巴,挑起了他的脸。
魔尊似乎在试图从相钧脸上看出什么,他看得很认真,视线扫过每处边边角角,很可惜,最终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只得无趣地放下手。
相钧知道他在找什么。
真可惜,他与他所爱的那个女子,既没有相同的长相,也没一点相似的性子。
也对,原本就是一只欺世盗名的狸猫,可笑这高高在上丶寿命千载的上古妖魔,竟也有如此求而不得,又被蝼蚁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时候。
魔尊厌倦地开口:「前方战场如何了?」
「如您所料,」相钧斟酌着回答,「不弃山被牵制在这里,各大派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生怕被别人看了家底——我放了些水,那些仙门便已应付得很吃力,今早将对战级别抬到元婴,他们的储备看起来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魔尊轻轻地嗤笑了一声。
「一向如此。」
「均儿,」魔尊走到无相宫巨大的窗边,望着绵延千里的血云,「早些时候,你可听见了钟声?」
相钧微微一震。
不仅听到了,当时他与燕拂衣在一起,不知怎的,他总觉得那不同寻常的声音,与燕拂衣有些关系。
但他绝不会在魔尊面前提起这件事。
相钧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那是什么?似乎直震心神。我在瞬间感觉神魂都差点离体,若是心境不坚或正在重伤,恐怕都可能被震碎魔核。」
魔尊看了他一眼:「你感觉很敏锐,谢陵阳之所以匆匆退走,也是因为——东皇锺又响了。」
又?
相钧面上无波,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魔尊一只掌心朝上,幽曳冷光在其中缓缓旋转,那里面以极快的速度闪过许多画面和人的脸,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声音中出现了狠辣的愉悦。
「谢陵阳急着回去保护他们的『救世主』……均儿,通知百里神与破房山,点齐兵马,我亲自去。」
相钧慌忙应是,他不曾想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心在瞬间几乎跳到嗓子眼——那个最不愿想的猜测,似乎在残酷地慢慢成真。
魔尊红唇勾起血腥的笑容。
「就让不弃山的老道士,给我们带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