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崖附近罡风激烈,灵力不稳,是座修行之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荒山。
但燕拂衣很喜欢,那里人迹罕至,无人打扰,他年纪更小的时候无处躲藏,有次在风雪中迷路,无意中发现崖下开满野花的山谷。
燕拂衣就把那处山崖当做自己的秘密基地,像勤勤恳恳的燕子筑巢一样,花了很多年的时间,一点点构筑结界丶修建仙府,还擅自将那里取了自己的名字,叫做拂衣崖。
后来有一次,他机缘巧合救下一只遍体鳞伤的小灵兽,也悄悄养在那里。
冷然剑光闪过,昆仑道宗的大师兄慌不择路,唤出命剑,便要御空而去。
可他尚未及出发,便被一道纯白的身影拦住了。
「师兄。」燕庭霜宽袍广袖,面颊如玉,微笑的样子像极了一株纯净的玉兰花。
燕拂衣看着他,睫毛微颤。
也许有那么很短暂的一瞬间,他曾生出过不切实际的妄念,以为被称作温润君子的孪生弟弟,会说出一两句关心的话……哪怕只是为了骗他。
可燕庭霜笑吟吟地拦在他面前,宽容大度,不计前嫌。
「师兄怎么这时才回来?叫我好找。」
燕庭霜看着燕拂衣的眼睛,满意地看到他沉静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破碎的惊惶。
「掌门师伯出关了,」燕庭霜关切地通报消息,「师尊让我找你过去。」
第3章
「……我不去了,」燕拂衣垂下眼帘,遮住其中神色,「庭霜,你帮我与师尊说一下。」
燕庭霜眯起眼睛,温润的脸上闪过极快的似笑非笑。
「为何不去,」燕庭霜柔柔地问,「师尊正生你气,他向来最敬重掌门师伯的,你连师伯出关都不去拜见,莫非是想气死师尊不成?」
风吹起燕拂衣的剑穗,那是一段纯白的流苏,是他全身上下唯一的一点亮色。
「掌门师伯,」燕拂衣牵牵嘴角,「见到我恐怕更是心烦。」
燕庭霜看着他。
「怎么会呢?」燕庭霜走进燕拂衣,牵起他的手,「师伯最是明辨是非丶赏罚分明的,你又没做什么……还是,难道说,你昨日真是出于嫉妒,故意想让我命丧泽梧?」
燕拂衣的心脏像是被有力的巨掌重重揉捏,他几乎有些受不住,苍白的嘴唇轻微蠕动了一下。
「庭霜……」
「不可能的嘛,我说笑的,」燕庭霜轻轻笑起来,「哥哥最疼我了,是不是?」
「……」
剑穗被风拍打在燕拂衣的手背上,在冷白的皮肤上刮出些红痕。
他当然最疼燕庭霜,他的孪生弟弟,他如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
燕庭霜自小身体更娇弱些,灵根不稳,燕拂衣早习惯了护着他,不论是家破人亡时,还是被昆仑道宗收入门下,燕庭霜始终是他用命守护的责任,这份责任融入骨血,禁锢住他的魂魄。
为了给燕庭霜修补先天不足,让他能在长生大道上更进一步,燕拂衣只要有空,便会四处寻访灵草,只要听说有什么灵草能稳固灵根,便会拼了命去找。
他找了许多年,才总算找到一株被誉为先天灵宝的星涧草,只可惜是幼苗,需日日以千年玄阳泉水浇灌。
燕拂衣便将那株珍贵的灵草养在拂衣崖,百般呵护,只等燕庭霜一结丹,身体受得住灵药冲击,便拿去给他服用。
燕拂衣胸口被勾起些微暖意,他稍微柔和了神色,想把燕庭霜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我下山一趟,要去给灵草浇水。小霜,我寻得一株……」
「你不想见掌门师伯,是还在记恨过去的事吗?」
燕庭霜眉眼弯弯,笑看着兄长的表情僵在脸上
「但那时你害死浮誉师兄,掌门师伯经了丧子之痛,难免对你严苛些,难道不能体谅吗?」
「那都是你该受的呀,哥哥。」
轰然的疼痛像一柄利剑刺穿了燕拂衣的喉咙,他再发不出一个音,好容易被压制的寒毒汹涌而出,冻得他五脏六腑都结起一层白霜。
燕拂衣的视线甚至都有点模糊起来,他眼前一片昏黑,隐约看见燕庭霜红润的嘴唇在张合,可连他的面目都看不清楚。
燕庭霜说得其实已经算是客气,类似的话,在他记忆里属实已经太多,以至于根本不用燕庭霜说出口,那一句句刀锋似的言语就已经跃然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