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严寒,天黑不见五指,于她而言,亦不算什么。
甚至因手中多牵了一匹马,马上一侧悬着弓弩,藏着火摺子,一侧系些夷安硬塞给她的点心,腰间还佩有一柄匕首,她觉得格外安全。
她低眉看身上厚厚的披风,感受内里锦袍柔软,想若是当年有这般多的东西,遇见师父时,也可少狼狈些。
又想不那般狼狈可怜了,师父会不会就不要她了。
不会的,师父还是会带她回家。
师父是那样好的人。
夜格外黑,她却还是能看见他的模样。
不知走了多久,周身都热了起来,雪也小了些。她从包袱中拿出点心,大半都喂给了马儿,只留了极少给自己。
一来她离宫时饮了盏参汤,但是马用得突然,未必是饱腹上路。
见到师父,要告诉他,这一路而来,她安排得很妥帖。
除了这些细枝末节处,她能够照顾好自己。
她还让夷安在宫中假扮了她,随身亦有隐在暗处的三千卫。
后半夜雪彻底停了,她打马至渭河南岸时,乃晌午时分。
去杜陵邑需过渭河,河上有桥本没什么。只是前有连日雨,后有连夜雪,涨水落雪,桥被埋在冰雪中。
江见月确定了桥的位置,翻身上马,奈何冰面太滑,马蹄打跌,一下将她掀翻在地。如此只能再次牵马而行。
之后入山中,寻山路,亦是这般。
杜陵邑依金仲山而建,殿宇在半山。上山被雪封的路虽有被打扫过,但依旧架不住风吹雪覆,根本没法骑马上山。
她索性弃马而行,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走去。
披风袍摆都湿了,皂靴也浸了水,还有不慎摔倒枯枝划伤了脸,手背皮肉被磕破,但也没有阻止她的脚步。
尤似五岁那年的除夕,她饥寒交迫,跌在风雪呼啸的渭河边,明明已经没有力气。却依旧饮冰啖雪咬牙往前爬去。
爬出的每一寸距离,都无限靠近师父。
是天意,也是人为。
看见伫立的高碑上“杜陵邑”三字时,她长吁了一口气,团团白雾从口中弥散。
一路都有守卫,一路她都进的畅通无阻。
因为她身上有苏彦之前给他的一枚苏家军分符令,如今换了男装,持此令且当是传达事务的小吏,自也无人会阻拦。
然行至杜陵邑主殿瑶台殿时,殿中场景入眼眸,她还是顿住了脚步,寻了个藉口谴退领路,避身在殿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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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风雪缠绵,瑶台殿中却是地龙暖热,言笑晏晏,歌舞笙箫。
宾客分了两列,右侧坐着一众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