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可见表兄是个喜欢孩子的,他将那小公主养得着实不错,往后可都是经验。”陈婉扫过四下,将桓越递上来的又一卷竹简展开,看里头夹着一张纸张,面上欢色更盛。又见桓越两颊顿染一层烟霞,乃一颗春心烧起。
“这图上绘得简单,不过是给您一个参考,重点妾都记脑子里了。”桓越饮了口茶,面色恢复如初,“妾给您解惑。”
这厢桓越入夜而来的真正目的,是奉胞兄桓起给陈婉讲解整个秋弥的行程重点。
此番秋弥,禁中安全警卫由梁丶楚二王和陈婉胞兄负责;外围猎场则由长沙王穆平和桓起负责,赵谨和苏彦的侄子苏瑜从旁协助。如此内外之间,雍凉旧臣和京畿门阀相互交错牵制,为的就是安全至上。以防争储两王的人在行猎中对对方下手。
但陈婉还是不放心,所以趁秋弥前夜,寻来了桓越,欲要再部下一道防线以防万一。雍王才四岁,她不在意他能否射到猎物,世人也不会在意。但是断不能有任何差错。
行猎一共十二天,分四场一环节进行。
四场行猎在北边围场,从西到东的顺序,依次是兰天山丶以纯山丶丁壶林丶愈束林,每处三日,这四处中最为危险的是以纯山和丁壶林处。
桓越以指在纸上标出:以纯山山脚西南方向是白熊出没处,参考前朝记载,三十二次行猎中,白熊在此出现过六次,每次都有人员伤亡,且薨逝的都是凤子龙孙。
桓越道,“虽然这次的路线是在以纯山另一面,但是婕妤既防万一,这处便不得不防。”
“过往,我也参加过不少行猎,竟不知这处如此凶险!”陈婉惊道,“统算这等详细的数字,桓大人花了不少功夫吧,辛苦他了。”
桓越笑笑,“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话落,再指丁壶林处,道是这处乃树林平地,投放的是羊鹿一类温顺迅疾的动物,但是这处曾有两次出现过花蟒,花蟒毒性极强,莫说被它咬到必死,就是它咬羊,病羊啃草,残草俱枯,草地即腐。
“阿兄翻到七十馀年前的旧籍,载过曾有一回因花蟒之故,死了六十多人。后前朝睿宗皇帝派人在林中大面积洒以雄黄逼蛇出洞以捕之,据说捕出三条。故而后世便都以此为样,每回行猎之前,都会对这片林子洒以雄黄以防花蟒。”
“我都不曾听闻这些。”陈婉震惊花蟒之毒,更震惊桓做事之细,半晌深吸了口气,“我本想兕奴骑在马背,前有禁军引路,后有护卫与他贴身共乘一骑,再安全不过。这般想来,若是白熊突然奔出,或是毒蛇飞窜而来,此等万一,我如何输得起!”
桓越颔首,“确乃这个道理,虽说千防万户,但是若非深探,这两处能有几人会多加留心,总觉已是再安全不过的。阿兄的意思便是雍王寻个一两处过个场便罢!”
“不参加了,不参加了。”陈婉握上桓越的手,“且明日陪陛下赴兰天山行个过场,待收尾时在东首的封凉台上,再让兕奴走一遭便罢了。”
“这便很好。”桓越素指落在封凉台上,“这处便是最后一环节,彼时四场行猎结束,前一天最后一场时,行猎者会沿路在愈束林至封凉台一带留下受伤的猎物,以共给殿下寻取。这也是以往一贯的仪式,成人者行猎,未成年者寻猎。到时一样有殿下长脸的时候。”
顿了顿又道,“不过越到结束的时刻,越是小心为上。”
陈婉看着纸上标出的两大危险处,又回想桓越此间一番话,心中打定了注意,坚决不让孩子参加行猎。暗思且着人将心思都留在最后封凉台的“寻猎”上,再不济当天夜中派人多扔些猎物在途径路上便可。
“我知道的,封凉台上寻猎,猎物会送给封凉台虎圈观中的野兽食用。之后君臣文武一道观赏斗兽,只一桩,虎圈中不可有异味,否则猛兽多受刺激,亦躁乱。”陈婉胜券在握道,“这处且不论虎圈观内外早已安置妥当,陛下也已经多番与我们告诫,不可薰香,免生错乱。届时我会命人将所有衣袍冠靴都检查仔细的,左右是新材的衣裳,都不曾薰香。”
桓越直起本就纤挺的颈子,目光重新落在那张纸上,依次看过,脑回中回想兄长交代的每一句每一字。
烛火幽幽,她眉目凝神,容色专注,片刻松开半咬的唇口,微微一点头,“如此便是无虞了。”
却又眉心锁起,须臾展颜提醒道,“封凉台寻猎有一处关键,因离虎圈观甚近,那处需要保持人马安静……”
“我知道!”陈婉截下她话语,“为保安静,这处一贯有个添荣加彩的点,便是文武静声候场,看寻猎者座下马是否安静驯服,以此表明寻猎者的马术精湛否,又以驾马通作驭人。我前头便已经想好了——”
轮到此处,陈婉凤眸含光,步摇轻晃,凑近桓越低语。
“给马喂哑药,亏你想得出来!”桓越掩口失笑,却依旧是周全的性子,“马可都在司马监,你寻人下药时小心些,别落人话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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