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候那么想要离婚,现在时间终于快要到了,她肯定庆幸解脱。
是他非要强求,让她原本安定的生活彻底脱轨,现在他把她的人生还给她。
祝京南从桌上拿了只笔。
然而合同翻开一看,跟他没什么关系,给多多的信托和保险,还是复印件。
他原本做好的心理准备,在此刻有种多此一举的可笑。
不是离婚协议,他本来应该松一口气才对,心里却更加沉重,那一天总要来的,还不如在他已经做好预设的时候直截了当地捅他最后一刀。
现在离婚变成了一件近在咫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降临的噩耗。
祝京南看过合同,信托的地点在纽约,和宋湜也自己的那一份同属于天汇证券。
他抬头问钱正遥:「就这些?」
「是吧,阿也就说户口登记好了。」钱正遥突然坏笑,「又不是我办的,京南哥,你要是觉得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阿也呀。」
祝京南默默把笔放了下来。
多多玩累了,趴在他肩头昏昏欲睡,他刚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抱着女儿进了卧室。
祝京南拎了一张毛毯,坐到正对阳台的摇椅上,把毛毯盖到小孩身上。
视线无论怎么望,群山之外仍然是山,大片饱和的绿意汹涌撞进视野之中,人变得无比渺小,在藤蔓缠绕和百年巨树荫蔽之下,他萌生一种难以描摹的无力感。
强求过一次没结果,第二次就没意义。
他打开手机,和宋湜也的对话框在置顶的最上方,他们的聊天日期要追溯到两年前,宋湜也问他,这周来香港吗,他说来。
那个时候两人哪怕不在一座城市,他心里清楚,至少她是期待和他见面的。
后来他不得不逼自己去接受的事实是,比起他,她会更期待别人。
在她眼里,结婚之前的相处是他趁虚而入,结婚之后是她迫不得已的妥协。
从前她在伦敦谈了男朋友,他觉得这至少能够证明祝听白没住进她心里,至于其他的人,哪怕是有实质情侣关系的男朋友也不足为惧,他只需要开出一个足够诱人的条件,对方自然会离开,宋湜也没那么爱她那个男朋友,也不会很伤心。
他真的有一瞬间,以为所有危机都解除了。
祝听白在算计人心上,的确比他高过一筹。
人应该在什么时候死呢?应该在对方最在乎你的时候,最好在这段记忆快要被淡忘的时候死而复生,那时候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愧疚一起爆发,这世上再没有人能与之相比,所以无论谎言欺骗,都会被轻信。
祝听白出现之后,只在北京停留了半年,往后一直留在香港,即便是香港面临封关,他也没离开。
宋湜也在杭州散了两个月心之后,也回香港了。
他们在那座北回归线之下的南岛,他一人才是一座孤岛。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很久,终于拨去那个电话。
一年零三个月,四百六十七天,他又听见那个声音。
她会生气会撒娇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仅仅剩下一句冷漠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