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地说,穆葭不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是被发出声音的这个人吓了一跳。
习武之人一向敏锐,可对面房顶上坐着人,她居然毫无察觉。
也许有被甄氏的话分了心的缘故,但对方的武功也必然不低。
她脸色微凝,抬头望向东厢房顶。
斜风暖阳中,正脊上大剌剌坐着一男子,手里拿着脏兮兮的酒葫芦,吧嗒着嘴嚼着腊肉干。
他形容邋遢,半白的胡子长了半张脸,以致有些瞧不清楚五官,若非身上落着一层阳光,真像是只趴在房顶的大耗子。
甄氏看清来人,脸色骤然阴冷下去,叉腰便骂:“伍子阳!我念你治好我儿子,敬你几分,你倒真当自个儿东西了,管谁叫‘颠妇’呢!”
屋顶上那人哈哈大笑,酒葫芦一扔,跃下房顶,直扑甄氏跟前。
甄氏吓得脖子一缩,往后猛退一步。
“你是否癫妇,自个儿心头明白。我老伍游遍江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没见过有几个像你这般惹人笑的。把别人的儿子夸得花一朵,把自个儿的儿子贬得泥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的儿子才是你亲生的嘞。”
“你!”甄氏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怒指着对方。可终究什么也没回击出去,脚一跺,回房摔了门。
这人功夫如何,穆葭尽收眼底——确实不错,至少轻功是一流的,从房顶直扑下来,速度很快,落地也稳。
他多半爱爬房顶,偷听过甄氏和丰九明的墙角,不然,怎能如此精准地捏住甄氏的软肋。
“师父!”丰楚攸听得动静出来,快步走入院中,眼角眉梢都是笑。
伍子阳一见徒弟就乐呵了脸:“哎哟,快让为师看看,可长肉了!”
凑近端详一阵,又伸手拍拍徒弟的腿脚、后腰,“嗯,不错,比我离开时候壮了不少。可以负重了!一会儿为师再给你扎几针疏通疏通,保管以后提枪上马都不成问题!”
丰楚攸难得开怀:“多谢师父。”
伍子阳满意徒弟的状况,悠哉摸着胡子:“为师再教你一套基本功法,每日练一练腰腹,对你多有益处。”
丰楚攸:“有劳师父了。”
伍子阳:“啧,就是有点儿麻烦呀,一套打下来怎么都要小半个时辰。”
想了想,嘻嘻笑得不正经,“不过,倒有个既有趣又行之有效的法子,可以辅助康复。”
丰楚攸:“师父请说。”
伍子阳:“简单,找个女人帮你练练。不过,此法虽然有趣,万不可贪多哈,仔细又损了精阳。”
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法子!丰楚攸错愕一愣,眼睛瞟了下西厢这边。
穆葭被他看得打了个寒噤,看我干啥!
伍子阳背对着西厢,倒不曾瞧见穆葭,只问徒弟:“一去这么久,我的蛊虫养得如何啊?”
丰楚攸在师父面前倒是恭谦有礼,连忙应答:“徒儿按师父的吩咐日日喂养,虫子都长得很好。”
伍子阳欣慰地拍拍徒弟的肩膀:“我就知道,哈哈哈……我收你这个徒弟赚大发了。”
收笑,把手朝西方一指,“啊……对了,我丢了个人在你们相府西侧门,你赶紧让人抬过来。那小子中了毒,你给他把把脉,为师顺便考考你,要用哪种蛊虫吸毒,方可救他性命。”
“师父莫不是走到哪里救到哪里?”
伍子阳摆摆手:“嗐,又不是疑难杂症,我哪来闲心救。左不过是他手里有我想要的消息,各取所需罢了。”
说到这里,伸个懒腰疏通筋骨,腰一扭,这才发现屋檐下站着俩看热闹的姑娘。
他瞥了眼金嫱儿,又扫了眼穆葭,之后,眼神便直勾勾停留在了穆葭身上。
“这个女娃娃是哪个?老伍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一双眼睛忽而瞪得溜圆,话说得很是笃定。
穆葭心头咯噔一下,借着低头行礼,把头埋下去就不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