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楚攸脱了斗篷,扯开衣领,吓得穆葭浑身汗毛林立。
下一秒,他却并没有朝她扑来。
他扑向了桌子,打开温壶倒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仰头猛灌下去。
浓烈的药味霎时充斥在人鼻腔,好苦……光是闻着都苦死了。
穆葭看着他喝药,不觉皱紧眉头。
那端碗的手青筋突起,抖得药汁几乎撒了一半。待猛灌了足两碗,他方丢开碗,扶着桌子坐下去。
穆葭这才发现,丰楚攸的额头上全是汗。本就显得苍白的脸,抹了一层雪似的,又冰又白。
“吓到你了?”他喘了两口气,徐徐掀起眼皮,语速缓慢,听起来像是散了精气神。
穆葭愣愣地摇头。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发点儿抖。
“老毛病,喝了药一会儿就好。”他喘口气,“你坐。”
穆葭听话地坐下。
她记得佳容说过,那老飞贼治他腿时下了猛药,以至于他每日都得喝药调理,到如今身体还没调整回来。
刚才定是余毒发作了,他身子燥热,激出一身汗来,这才着急忙慌地脱起衣服。
今儿的心情真是起起伏伏,心肝儿简直有些受不住。
穆葭平定下心情。
眼下叫疯子得逞,自己真成了被霸占的嫂子,一会儿他若乱来,只能迷香伺候了。
迷香在手,局面便是可控的,穆葭心头倒是不慌。
眼见他这般难受,与刚才在长寿堂张牙舞爪的样子截然不同,她不免暗觉悲哀。
刚才在那边,竟没一个人发现他毒发了,根本连站稳都吃力。她一个外人不了解也就罢了,那些可都是他的至亲。
他们但凡看出来一点,也不会被他那张嘴说得一败涂地。
活该!
???不对啊,活该的是他们,怎么倒了霉的是她。
穆葭狠抽了抽嘴角。
打小就爹不疼娘不爱,一个字,惨。她要是丰楚攸,就一把火烧了这个家,大家一起死了公平。
穆葭倒也不是柔肠百转,菩萨心肠。
这是丰公子心疼的弟弟,纵然疯了点儿,看在恩人的面子上,穆葭还是愿意多包容些。
只要他别太过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丰楚攸趴在桌上,许久没有缓过来。
屋里好安静,尴尬得人坐不住。
穆葭走到门边,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斗篷,拍拍灰,放到衣桁上。
外头天已经黑了,若不是开着窗,屋里已经看不见。她找到火折子,点燃烛火,关了窗。
屋里亮起小小的光团,勉强能看清周遭的布置。穆葭又点了一支蜡烛,这下,眼睛才不那么受累。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房间。
屋里有一张大桌子,上头摆着块没雕完的木头,桌面和桌脚堆积着尚未清理的木屑。
听佳容说,他喜欢做木雕打发时间,那些年卧床,除了看书,唯一还有点儿兴趣的就是雕木头。
角落里摆着个木架子,上头堆放着一些已经刻好的木雕。
她好奇地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个手掌大小的仕女雕像。接着便眉毛一耸,心生诧异。
好眼熟,像……她?
穆葭也不晓得自己是否有胡人血统,五官较别的女子更显深邃,很容易辨别。
这分明雕的是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