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人最重要的就是房和地,这与霸占家产没有区别。林青把房契和地契埋在鸡圈里,大伯一家始终没有找到。
二堂哥正在说亲,大伯想要林青家的房子给林猛做婚房。大伯家总共三间房,大儿子一家三口住一间,大伯两口子一间,女儿住一间,林猛住堂屋。
说是让林青姐弟去他们家住,可哪里有地方?去了多半睡柴房。放着自家这么好的房子不住,去人家住柴房?
林青软弱又不傻,爹娘在世时大伯就总来打秋风,林爹看林元福是他大哥的份上总是忍让。林青很清楚去了大伯家,姐仨没有好日子过。
她死咬着不松口,大伯母张氏就三天两头过来闹。米粮、家里的物件都被拿走,两只母鸡也被捉去,柴禾也没落下。大伯一家想用这样的手段逼林青就范。
除了大伯一家,姐仨在村里没有亲戚。她娘当年是被林爹买来的,和外祖家断了亲。大伯一家欺负她们,三个孩子连个撑腰的都没有。
村里有人看不过去说两句,张氏便像泼妇一般咒骂。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与别人又有什么干系?没谁愿意招惹张氏那个泼妇。
也有人赞同林老大的做法,林青一个丫头,弟妹那么小,三个都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能撑起一个家吗?还不如去林老大家,至少有口饭吃。
若是原主,被逼到这份上无路可走,或许真让林老大得逞了,但现在,林青在黑夜里发出一丝冷笑。
大雨整整下了一夜,次日一早天就放晴。日出东方、碧空如洗,林青站在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的院中,深吸一口气。
她喜欢晴天,尤其喜欢雨后的晴天。昨日已无法挽回,今天是新的开始,她要撑起这个家,把林冬林峥当弟弟妹妹一样养大。
坚定了目标,林青去厨房想弄点吃的。厨房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带豁口的锅倾斜在灶上,张氏想拿走但没搬动。每次都是张氏拿这拿那,林老大不动手不阻拦,坏人都让张氏做了。
墙角用麻绳缠了几圈的米瓮里一粒米都没有,面油菜更是想都别想,真应了那句话:耗子来她家都得哭着走。
好气!林青鼓着腮帮子,突然瞥见墙角有把卷刃的砍刀。切菜的刀让张氏拎走了,破砍刀也就是张氏没瞧上,不然也留不下。
脑子里闪过张氏的嘴脸,林青气呼呼地拿起砍刀走到院中,在她昨日倒地的石槽上开始磨。
林冬和林峥睡梦中被“噌、噌……”声吵醒。俩孩子揉着眼睛走出来。看见大姐咬牙切齿地磨刀,脸上的凶狠让两个小的心颤。他们从来没见过林青这个样子,大姐一向很温柔,对他俩都不会儿大声说话。
小孩子对气息很敏感,想起昨日重重,两小只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他们想去大姐身边,可是好可怕,俩孩子互相抱着蹲在门口掉眼泪。
林青见弟妹无声哭泣,长叹一声,同时气也消了,她可以不管不顾,可这俩孩子怎么办?离开她,还有活路吗?
林峥哭着哭着肚子咕咕叫起来,小家伙赶紧去捂住肚子,还很懂事地说:“姐我不饿”。
林青又一阵辛酸,她把砍刀放一边,走过来摸摸两孩子的头顶。“我去刘奶奶家借点米,你俩乖乖在家等着。”
林青拿了家里仅剩的一个碗,敲开隔壁的院门。刘氏开门见林青手里拿着碗,叹口气什么也没说,回屋拿了自家的小盆,给林青舀了满满一盆粟米。又抓了一把干菜放在上面。
现下是初春,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吃去年的干菜,他们家干菜也快见底了。可那三个孩子连干菜都吃不上,刘氏实在不忍心。大儿媳瞧见后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
“刘奶奶,谢谢,日后还您。”一向坚强的林青,此时也忍不住眼眶发酸。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才最难得。
“算了,你爹在时也给我们送过肉,这点米不值当你还,只是,青丫头,这样下去不行啊。”没米怎么活?
她即便想帮又能帮得了几时?再说谁家都余粮不足,省着吃。隔壁可是三个人,林青一个丫头终究是不顶用,这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林青笑笑:“我知道了刘奶奶。”
刘氏欲言又止,也是爱莫能助。最后叹口气:“回去吧,两个小的该饿了。”
端着米回家,林青往石槽那瞥了一眼,砍刀呢?他看向房门口站着的两个小的。林冬眼神躲闪不看她,林峥眼睛忍不住地往鸡窝那儿瞄。
林青装作没看见,走去厨房。两个小的看见一盆米,脸上有了笑容,暂时忘了砍刀一事,紧跟在大姐身后。
林青把歪了的锅复位,从灶膛里掏出灰填在锅边的缝里,免得一会生起火来冒烟。
她打算做粟米干饭,一次用了小半盆米。把林冬心疼坏了,攥着盆不撒手,“大姐,太多了,省着点吃啊。”小丫头想把米倒回去。
“今日吃多点,否则姐姐没力气。”等会儿她要去干大事,得吃饱。
林冬听姐姐说没有力气,即便很心疼也松了手。一锅粟米干饭,一碗没有油水的煮干菜,姐弟三个吃得很开心。
家里就一只碗,装了菜,姐三个就围在锅边吃。饭后林青让他俩收拾碗筷,她头晕去躺会儿。
把两个小的哄住,林青回屋撕了块白布条缠在头上,然后去鸡圈。
林青提着磨得光亮的砍刀,直奔大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