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捡起一支护甲,戴在自己手上,轻轻抚摸。然后戴起第二支,第三只……待六只全套戴完,动起来却不甚利落。稍一抬手,便有一只掉落了。
她看着落在案上的护甲,又看手上其他也将掉落的,默默将它们摘下,整齐摆好。
是了,这不是自己的尺寸,自然不合适。
这套护甲,这套喜服,原是她送给师父未来新妇的。
他为她,不惜借赵谨的口来传话,不惜以命救护她,连请期都予她无尚尊荣,自己作为他的弟子,除了祝福还能如何呢?
好在今日的自己,能有这般拿的出手的东西,聊表心意。
“陛下,丞相在等您接见。”阿灿在殿外瞧着黄门等了许久不得回应,遂进来提醒。
毕竟苏彦有伤在身,六月盛夏的晨光正是毒辣时,侯在日头下太磋磨了些。
江见月愣了愣,回想起片刻前小黄门的传话。一时间有些犹豫,是在椒房殿接见,还是宣室殿。
想了想,还是传去了宣室殿。
他以前就不怎么愿意入她寝殿,何论如今。
她在喜服前站了一会,转入里间坐在妆奁前,本能地打开成套的头面首饰,片刻又合了上去。
她看着铜镜中一张少女面庞,低眉笑了笑。
他是来面圣见天子的,遂吩咐就按照平素听政模样,着常服丶簪冕冠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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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相免礼吧。”一进殿门,她便先开了口,“没有旁人,不必虚礼了,跪来跪去小心伤口。”
她话语平和又日常,那一下虚扶当真是虚扶,距离他半丈处伸手抬腕,从他面前过,衣袂不接,馨香未弥,人便已在席上端庄落座。
“坐吧。”她看他清癯又凉白的面旁,动作也不甚利索,到底起身至身前扶上他臂膀。
苏彦手僵了一下,抬眸看她。
“从师徒论,弟子该侍奉师父;从君臣论,苏相也受得起。”江见月搀他坐下,自己回了位上。
苏彦便道,“臣多谢陛下。”
江见月道,“既然未曾好透,苏相歇着便罢,何故非要入宫。纵是三里之地,亦是劳顿。”
苏彦闻这话,便知她在赌气。
赌他不许她出宫看他的气。
他彻底清醒后,五月里,她原扮作方桐的小药童,偷偷入丞相府看过他一回,结果被他骂了一顿。
他说,纵是三里之地,也是危险的。
而细想,当时因他动怒扯到伤口,她恐他伤得更厉害,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未再反驳,只按他意被送回了宫中。
她低眉垂首离开的样子,后来屡在他眼前浮现。
他竟觉得又见到了初初收养她的那些日子,她怯懦丶胆小丶恐给他添麻烦,恐遭人嫌恶被抛弃。
便总是小心翼翼,连佐药的蜜饯都不敢多吃,甚至膳食都计算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