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今岁二月春,朝中定下这场秋弥,公主生出这个计划,半年里,两人已经推演过数十遍。
如今,时辰掐得天衣无缝。
“殿下,翁主,即将泊岸!”艄公在外头回禀。
闻言,夷安先起的身,走到舱口瞧见岸上人不由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唤来江见月,却见她起身,不慎打了个趔趄,赶忙上来扶住。
“快一个时辰了,舱中坐得我腿麻。”江见月弯腰揉腿。
“苏大人在岸上,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夷安凑身悄言,一时也没有扶人出舱,“按理他不会不知道,以你的记忆,这游船的时辰早就记住了狩猎地图,压根不需要他赠送,巴巴守在这作什!”
夷安话语落下,忍不住看了眼正对面的封凉台。
月色幽幽,水波生雾。
江见月借掀起的帘子,望向岸上那副玉松朗姿,夜风盈袖,星眸凝光,遥遥接上自己的视线。
小公主冲他笑了笑,转而对夷安摇头道,“不会!多半是阿灿等之不及,托他来的。”
“那眼下怎么办?”虽推演了无数遍,也有相关数据,但夷安总觉得提前去趟实地,方心中踏实。本来今夜计划游船至此,然后下船以藉口迷路,入封凉台一观的。这厢碰上苏彦,显然不行了,“或者,索性让他带我们正大光明去那走一遭,只说我们好奇便是!”
“不可,这个时辰唯有迷路是最合适不过的理由,旁的都站不脚。”江见月当即回绝,“这场局中,师父不可提前出现。我需留他做更重要的事!”
“罢了,我们先回吧!”她也不急,从容安抚夷安。
夷安这会已经重定心神,挑眉道,“我腿也麻了,先缓缓,你随你师父先回!”
她一人也可以前往,依旧可以迷路。
“那阿姊注意安全。”船泊止歇,小公主了然夷安之意,出舱上岸。
穿过夜色迷蒙,一只染了水月霜色的手堪堪出现在眼前。靛青云纹广袖风中微摆,雪中春信缓缓弥散。当是在这风中侯得久了,冷香时续时断。
“可尽兴?”没有容她抓上袖角,只见竹节骨指翻转间隔衣握住她皓腕,玉山高屹的身形踏近而来,撑住她身形,“腿麻了?”
“阿姊才腿麻,她都出不来,让我们先走。”小公主嘴硬,拖着步子上马车,一坐下便捶打小腿,吩咐车夫动身。
“不侯一侯翁主?”苏彦蹙眉,“这处离建章宫甚远!”
公主弯着腰,改敲为揉,嗤道,“阿姊又不似我,这般容易疲乏。我们莫误她良辰!”
苏彦闻“良辰”二字,回过味来,这是佳人有约。心道,陛下的这桩联姻,竟当真结出了良缘!如此,于公于私都甚好。
这一日从长安皇城奔来上林苑,又游船这般久,江见月早累了,一上马车没多久就上下眼皮打架睡了过去。
她依稀记得合眼前,自己卧在了厢榻上,苏彦坐在足边给她按揉发酸的小腿,不知如何这会醒来,自己却枕在了他膝上。
“到了。”苏彦将窗帘落下,转过头来示意她起身。
江见月揉了揉惺忪睡眼,趴在窗口望去。
见黑蒙蒙一条道,浅薄月光铺路,零星两盏灯烛斜挂在远处斑驳的宫墙上,勉强映出“宁门”两字,投下数个守卫身影。
“怎来了西侧门,距双阙台还有一段路呢!”
“下来吧,我背你回去。”苏彦给她裹好披风,先出车外侯她。
小公主轻声道,“我腿不麻了。”
苏彦道,“师父知道,不为这个。”
车帘半卷,男人转过身去,弯下腰。
小公主看他俯身屈膝模样,听他低柔嗓音催促,不由泪湿眼眶,只听话融进深浓夜色,伏上那宽厚又温暖的肩背。
苏彦并没有去西侧门,而是绕道此处,走了一条更荒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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