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彦听不得任何关于江见月不好的事,心急如焚抚慰荣嘉,“不急,你慢慢说。”还不忘端了盏茶给她润嗓子。
荣嘉也没接茶,喘了两口气,“皇姐说,给我赐婚,把您赐给我。”
苏彦怔了片刻,只问“咣当”一声,茶盏从手中话落,“她召见你没有,你可有说我身份。”
“说了,皇姐不信。”长公主哭得抽抽搭搭,“只说我寻人哄她。”
苏彦拣来案上巾帕,擦拭手背上湿哒哒的茶水,缓缓退回座上,半晌道,“容舅父缓一缓想法子,你先回去,不碍事的。”
荣嘉“嗯”了声,偷瞥他一眼,转身挑眉离开。
苏彦慢里斯条地拭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
正月底的风依旧寒意料峭,隔窗牖间隙透进来,将他浆糊一样的脑子慢慢吹清醒。
他摸上自己面庞,这幅容貌自然无法让她识别,但是这一身伤痕呢?她曾经一遍遍手指抚摸,唇齿吻咬的伤痕,总能辨认吧。
只是这样让他认出自己……苏彦笑了笑,面庞到耳垂都发烫。
夜色落下,细小的风源源不断灌进来。
将他身体的滚烫驱散,面上的飞霞褪色,他豁得站起身来,脑海中电光火石闪过。
昨夜不就给她验证了吗!
还是她扯光了他衣袍,看遍咬遍了他全身。
她根本就已经认出了自己!
苏彦拎了件氅衣,神色匆匆转出内殿,打开宫门欲去寻她。
却在殿门打开的一瞬,看见了站在阶陛上的人。
夜色阑珊,月光稀薄。
她素衣披发站在他面前,昂着头,蓄着泪。
无声无息,彼此静默。
苏彦疾步走上去,将大氅披在她身上。
她瞥过头,推开他。
苏彦重新靠近她,按住她,将披好的大氅拢紧。
她还是蛮横挣扎,脱下,扔在他身上。
苏彦俯身捡起,见她连鞋也没穿,赤足站在积雪未化的雪地里。
他没再看她,只将大氅理平,折半段铺在地上,伸手握上她足腕,让她踩在衣袍上。
“对不起,让你这么多年守着我的死讯……”男人俯跪在她足下,吻过她足背,求她别再生气。
冷月清辉下,妇人眼泪一颗颗落下来。
当年因孩子无救而枯竭的双目,经年后因为爱人重生再度泉涌。
是生命的复苏,命运的恩赐。
“我生气,也只舍得这一日气恼。”
人生,过一息少一息。
她俯下身,一点点钻入他怀中,靠上他胸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师父,别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