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没再看他们,只蹲下身去,帮他捋好散乱的鬓发,低声道,“师父,今日是新春第一日!”
他颔首,气息起伏不定,强挤一丝笑意与她,“师父已赠你除夕守岁,一夕相伴,这是代价。”
“他们说了,您若看后便走丶便不必受此罚,我丶朕也没有想……”她低下头,明显地底气不足,“没想得您日夜陪伴!”
“是如今暂且不想,还是作缓兵之计欲求来日想?”他喘过一口气,隔冕旒观她。
她抵牙根不语,死咬唇瓣。
他便又问,“可知今日,缘何满殿文武见为师被参,声援帮腔者却寥寥尔?”
长廊风过,她垂首后的冕旒摇摇晃晃,在平旦寒凉的日光下投下重重阴影。
“请陛下撤衣!”言官的话语依旧。
“请陛下撤衣!”呼声连绵不绝灌入她耳际。
她抬首看殿中百官,转头有又看他,强压汹涌又滂沱的泪意,将它们逼退看回去,忍到头脑发胀。
因为来自底层寒门的雍凉一派盼着世家群龙无首,盼着他跌落云端。
因为权贵门阀刚刚被他逼着掏出一笔银子,这会正想看一看他的笑话。
人心如此散乱,朝局动荡不安。
因为他冒大不韪扶了一个女子上位,挑战了天下所有儿郎的底线。
因为她还这样小,这样弱,尚以一方控制另一方已属不易,而当两方合一股共抗她,她便无可奈何。
她的这条路极其难走,爱情在当下何其奢侈。
他阖目颔首,话轻却意坚,“所以,来日亦休作他想。”话落,他脱下那件雀裘重披她身,伏地跪首,恭谨道,“请陛下入殿。”
【来日亦休作他想。】
七字,在她耳际来回荡漾。
是要她休作同他在一起的念想。
她看伏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目之所及,满背血痕。
从在寝殿闻他领罚的那一刻,她便想明白了此间事宜。
他是故意的。
故意宿在椒房殿一整夜。
也无所谓是自己晨起出宫换官袍,还是让人帮忙取回来,因为无论哪种,都逃不过御史台的眼睛。
相比她赤足站在雪中得他一夕怜惜呵护,他用这一身刑罚告诉她,彼此任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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