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到长沙王处,并非根底。元丰年间,同抗西羌时,他与长沙王接触过,并不觉他有那样缜密的头脑。所以长沙王所言,时辰差是由宣平侯向他指出,苏彦是相信的。
自然宣平侯也没这个脑子,当是后面还有人。
能够那般计算时辰差,且利用时辰差精准打击自己和江见月的人,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心细如发,心思缜密无比;二是不在当下时局里的人,于暗中清楚看着朝野的一切,然后方能布局。
而同时对他师徒二人行打击之举,便不算“打击”,因为伤不到他二人实质处。所以,这个行为是挑拨。
看事后世家之举动,暗中向他提出“北面受礼”,便知其人此招成功了一半。
且是在为世家谋利,当是门阀一派的人。
是故,他不能这般应下。
小姑娘聪慧敏感,即便想不透宣平侯事件的阴深,但也知世家在不断争权。他一应,势必让她心生嫌隙。
却不想,在这个时候,竟是她自己开了口。
她确实还没有那样深的目光,能看得那样远,也还没有那样老成的心思,将诸事全盘看透。
她只是为了先帝丧仪那一日他的护佑和信任,于万分的愧疚和欢喜之中,以这样的方式,予他全部的信赖。
她轻声道,“师父,我知他们都逼你,但是我愿意的。”
十二冕旒隔着彼此视线,她的声音又轻又软,完全不像一个帝王,只像一个害怕孤独丶恐惧寒冷的孩子,低低道,“你说要陪我的。”
殿上时辰一息一寸过,轻晃的冕旒都定下,面前人退开身,垂首道,“臣,谢主隆恩,定不负君王意。”
话毕,与她一阶处回过身来。
南面受群臣礼。
苏彦能拒绝她为君的恩赐,却无法抵抗她为孤女的请求。
江见月也发现了这个现象,便愈发开怀和骄纵。
她想,骄纵肆意,本也是他期盼的。
尤其是历经宣平侯一事,后来她曾问过他,为何半点不疑她。
【帝崩,卿速归,以勤王。】
这句话出自一个女儿手中,不恭又冰冷。
苏彦却问她,是不是在殿上曾有一刻,已经打算赴死。
她颔首。
便闻他道,“师父永记你自荐为储君的话,你说为得这一刻过渡时短暂的平静,尽可能让血少留,让人命活得更多,愿作龛上泥塑,掌中傀儡。师父想不出有这样心念的你,爱着苍生与黎民的你,会做出逼父夺位的事。”
很好听的话,但是江见月记得更清楚的是他的后半句,他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掌心,“即便你当真那样做了,也是从大局出发,不得已为之!以子逼父,以臣迫君,难道还不够为难你吗?”
“是这俗世之中,大逆不道的事。但为天下论,若真有业报,师父与你同流,自为你担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