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想起柳徽,柳善因不由暗道:“阿兄保佑,我们终于平安逃到洛阳了。”
赵留行在京的住处不大,里外里三间房。小庭幽院,柳暖花春,倒是别有一番风情。柳善因好奇张望,要知道往前住在兰花村,家家户户尽是茅屋草舍,她从也没见过这样好的宅院。
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望啊望。
直到望见一身官绿圆领袍的儿郎,似劲竹般挺立身旁,反应总是慢半拍的柳善因才赶忙敛容,垂下了眸。可没等她问候,赵留行就先开了口:“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柳善因眨眨眼,小声答曰:“柳善因。”
善因善果,善始善终。赵留行点点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
柳善因瞧他没反应,紧接着补充:“赵赵将军就叫我小柳吧,乡亲们都这么叫我。”
“小柳。”赵留行下意识地重复。
柳善因赶忙应声,“诶!”
两人对上眼神时多少有些陌生,适才的闹剧似乎被人抛在脑后,柳善因躲闪开赵留行冷峻的目光,却看他唇峰欲动,张口无声。
柳善因抬起头,琢磨眼前人想说什么。
谁料,端着茶饭的女使忽而闯进二人的视线,赵留行见时机不对,默然回身推门。
柳善因就没去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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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时,相对而坐一张饭桌,小侄子被柳善因放在一旁的坐榻上再次进入梦乡。
赵留行盯着退出门外的身影渐行渐远,这才回眸望向对面。
他说:“府中吃食简单,柳家……小柳别嫌。”
柳善因摇摇头,张口的时候眼神一刻也没从饭菜上离开过。她道:“赵赵将军哪里的话,小柳怎么会嫌弃呢!我感激还来不及——”
赵留行正身坐着,他不理解眼前的女郎为何一直称呼他为“赵赵将军”。
可这头一遭见面,
因为与之不熟,他也就没多追究。
赵留行察觉出柳善因的饥肠辘辘,张口客气:“吃饭吧。”
柳善因闻言慢吞吞拿起木箸。
此刻哪怕是腹中空荡,不见主家动筷,她愣是不敢下手去夹。
赵留行见状接茬说:“别拘谨,就当自家一样。我下值前在宫中用过了,你只管自己吃。”
眼前人的话,就像是声令下。柳善因再顾不上那么多,夹起与新鲜荠菜一同烹炒的鸡蛋搁在碗中,配着就是一大口香甜的黍米咽下。
柳善因吃饭如打仗,赵留行着实被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到。
可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倒了杯热茶推向了她。之后转眸望向那端的娃娃,赵留行随口问了句:“这孩子是……你的?”
同是一句话,却有两重意。
柳善因答曰:“侄子。”
她一边扒拉着碗中饭,一边嘟嘟囔囔地回着赵留行的话,生怕错过他的每一次问答。
柳善因解释说:“这是我阿兄的遗腹子。”
赵留行愣了下,自己该想到的,柳徽临死前曾说过要他照拂家中的孕妻和胞妹。
此刻,屋内在柳善因语毕后陷入沉默。
赵留行忆起那场惨痛,不觉握紧了拳头。那时若非在西行的路上遭了敌军埋伏,柳徽便不会因为护他突围而死在异乡。所以,他断不能按照赵家的意思在洛阳虚度光阴。
他定要杀回北庭,报了这不共戴天的仇去。
赵留行忽而抬起头,诚恳道了句早该说的,“抱歉。”
这突如其来的致歉,惹得柳善因悲从中来。
瞧她眼中霎时泪意涟涟,跟着阵阵酸楚涌上心头,口中的黍米便再难下咽。她就这么噙着半口饭,呆在了饭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