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宝笑逐颜开,张罗着家小热菜热酒,又当场赋诗一首,以志今日之事:
“丰海池子浅,虾米王八欢。
小人目光短,多亏少府管。
少府如龙君,恩泽真不浅。
待到渠通日,欢聚再开筵。”
众人大笑:“好诗好诗!”
抱玉瞪他一眼,以箸击碗:“诸位!前番核定工料单,多亏了父老相亲襄助。不过,动土之前,还是要请一位通晓渠事的都料匠人再勘测一回。你们可有合适人选?”
丰海引渠修建于建贞三年,如今是建贞十三年。十年过去,当年参与工事的乡人多数还在,凭借着他们的记忆,佐以甲库旧账和简单的实地测算,这便在几日内完成了之前那沓工料单。
照着刘三宝等人的意思,乡间引渠原就不是什么棘手细活,这次的工事又是原地疏浚,更不必再请水工都料、渠师和掌故一干人等,在本县雇几个熟手匠人也就够了。
抱玉原本也是这样的打算,这会儿却改变了想法:既要排除万难疏浚此渠,那便一定要将此事做个圆满,不留一丝遗憾。
况且引渠修建于十年前,淤堵于五年前,可知原本的设计就有问题。此次动工,最好是能达成一劳永逸之效。
“都料的日酬可是胜过寻常匠作的好几倍呢!”赵里正嘬起了牙,“咱们不过是挖泥淘沙,银钱又紧,请都料是否有些……小题大作?”
抱玉摇摇头:“哪处的银钱都能省,唯独规划的钱不能省。你说请都料是小题大做,我只怕还不够,若是能请到一位渠师才好!”
魏孝宽道:“少府若想请渠师,仆倒是有个人选。”
他头前喊了一嗓子,之后便一直沉默听着,见县尉心思坚定,这才又开了口。
“此人姓康名茂元,祖孙三代皆是渠师,定工量、具图状、勘测水文……视星定渠之事皆不在话下,乃是祖传的手艺。因有残疾在身,此人性情有些古怪,轻易请不动他。仆识得他,皆是因舍弟孝和之故。”
抱玉想起来,魏孝宽之弟魏孝和也是身有残疾,他与康茂元相识,不知是不是与此有关。
“仆有八成的把握请来此人,报酬却不敢说。本地熟手匠人一般是日酬三尺帛,折钱一百五十文;寻常渠师要翻两番,日给六百文,程茂元这等大匠作,恐怕还要再翻一倍。以三日工期来算,请他走一趟至少也要一千八百文,施工后若需再来,还要另算。”
魏孝宽算得清楚,说得明白。
抱玉当即道:“但得良匠,何惜赀费。只要他有本事,本官决不吝酬劳!”
魏孝宽应诺,众人又举盏敬了县尉一轮。
年纪轻轻的薛县尉当真是海量,笑眯眯地一盏接着一盏,来者不拒,与民同乐。
周泰心里叹道:“少府呀,少府!”
待到宾主尽欢,各自兴尽而归,周泰已散了脚,薛少府看起来没事人一般,上马时搂着薛太白的脖子,连蹿了三次皆不成。
刘三宝小跑过来,刚想要托她的屁股,魏孝宽的大手已抢先掐在了薛少府的腰上,沙地拔葱,一把就将人举了上去。
回程新月如钩,两三点寒星当头,十几里银霜铺路。
寒风拂脑,酒意愈重。
周泰惺忪着眼,大着舌头道:“少府四否忘了一件四,一件极紧要的四?”
抱玉挑着眼皮:“何四?”
周泰欲哭无泪:“钱呀少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