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觅有种错觉,好像一转头就能看到奶奶开门进屋,摸摸他的脑袋,问他今天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受到委屈了尽管回家讲,爷爷奶奶给你撑腰。
想吃什么记得告诉奶奶,奶奶明天买回来做。
他也很想像小时候一样,只要撇撇嘴,就有人无条件地站在身后做靠山。
亲人离世的当天,也许你会痛哭。
但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在某个稀松平常的时刻,才会真正反应过来。
对你那么好的人,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了。
陈觅曾经无数次想过冲到爷爷奶奶坟前大哭一场。
说自己这些年过得很委屈,在异国他乡经常有人变着法子地欺负他;说他陪护在爸爸的病床前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在医院走廊上打地铺真的太硬了空调也不充足,他热的一宿一宿的睡不着;
说自己刚工作的时候每天吃不饱还欠债,手上全是冻疮,痛得他经常偷偷流眼泪,说你们走了以后他真的过得一点也不好……
他以后再也不调皮捣蛋了,不要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每一个格外艰难的时刻,都让他无数次清楚意识到——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兜底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陈觅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现实打断了骨头,甚至来不及给自己上固定伤肢的夹板,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在疼痛中长大的。
那些眼泪都和着血吞进了肚子里,变成了不会再开口的秘密。
陈觅表情如常地进屋,给严豫川指认屋子。
“主卧是爷爷奶奶的。”他熟练地推门进去,里面的书桌放了两张遗照,看起来经常有人擦拭,水果也是新鲜的。
陈觅跪下去,想俯身磕一个头。
突然感觉身边跪了一个人,他转头看过去,是严豫川。
他拿右手手背碰了碰严豫川的手,被严豫川投以一种很温柔包容的目光。
手指吸引在一起,然后是交握,最后演变成十指相扣。
陈觅微微笑起来,注视照片上慈祥的熟悉面容:“我谈对象了,带回来给你们看看。”
照片中的老人好像也在冲他们笑。
严豫川先松开手,很郑重地磕下一个头。
低声问陈觅:“我也跟着陈老师一起喊爷爷奶奶?”
“都跟我回家了,当然是跟我叫。”陈觅挑挑眉毛,“爷爷奶奶又多一个小孩,肯定很高兴的。”
陈觅好像想起来什么,站起来从书桌底下拉出来一个抽屉。
“红包。”他轻笑一声,“都跟我回家了,总要给改口费的。”
还有,他手腕一转,翻出来一个小盒子。
一块玉佩。
“奶奶说长大以后要留给我媳妇儿的。”
“严教授要给我当媳妇儿吗?”
陈觅坏心眼顿起,打趣问他,本来没打算得到什么回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