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陈觅的描述,严豫川也不自觉地笑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我俩第一次见面就打了一架,哈,有够搞笑的。”
陈觅也笑,笑着笑着想起来。
原来第一次是在夏天见面,最后也是在夏天告别的。
爸爸是在盛夏彻底离开的。
“老陈同志还是挺有意思的,我第一次摸相机就是他教给我的,小孩就这样嘛,谁能陪着玩儿,就喜欢找谁。后来我一放假就来找他。他下班回家,我俩就一起打游戏,出去露营、采风……”
提起从前,陈觅语气里流露出几分怀念:“我上高中的时候,还跟朋友建乐队,也是爸爸给出的钱。再后来决定出国念书,玩一些乱七八糟的爱好什么的,都是老陈在支持我。”
“每次有什么想法,只要提个苗头,老陈就举双手双脚赞同,我奶奶更是宠孩子宠到没边,在她眼里我干什么都能行,”
陈觅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人生前十几年,把这辈子应该享的福都享受过了,所以才有这么多苦头可吃?
“不过我主要还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严豫川发现陈觅一说起旧事,小动作就很多,“虽然敢回来见老陈,但老房子我至今都没敢回去看过。”
陈觅则是试图用些别的东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看我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啊。”
“我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去看爷爷奶奶了。以前不敢回去,现在更不敢,我真的很怕回去以后哭晕在墓前,那地方又偏,没人替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话,岂不是死得很冤?”
“下去以后被人问起来死因,未免有一点太丢脸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好吗,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啊。”
陈觅说得很像玩笑话,但其实每一句都真心。
如果说,父亲的重病是陈觅心里的一根刺,那么祖父母的离去就是一场终生不会停歇的雨。
刺终有拔去的一日,这场雨却潮湿地弥漫进每一次呼吸的空气。
“所以一直没回家嘛,房子什么的,都是孟泽在打理。”
严豫川没回答,只是把背上有些下滑的人往上颠了颠。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陈觅甚至感受不到什么颠簸。
他突然开口:“你小时候的照片,都还在吗?”
陈觅噼里啪啦回了条消息,锁上手机屏幕,搂住他的脖子:“在啊,应该都和我之前的照片存在一起。”
“等等,照片明天再说吧!先说好消息,我约到餐厅位置了!”
他略显得意地晃了晃手机:“平安夜好难抢的,我还是当天现约,本来以为都约不到了。”
“咱俩运气蛮好的,刚刚好好有人退订,朋友帮我抢到了。”
眼见马上就要到停车场了,陈觅拍了拍严豫川的背,示意可以自己下地走,然后轻快地面对严豫川倒退两步,似乎谈起往事,也让他恢复了从前的容光。
微风吹拂起他长长的衣角,陈觅洒脱地抛起手中的车钥匙,又一把接住:“走,今天陈老板请客!”
严豫川两步跟上,弯腰替他拉开副驾:“荣幸之至。”
然而,下午有多意气风发,现在的陈觅就有多蔫。
他们已经提前好久出发了,结果晚高峰外加节日,堵的水泄不通。
以往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现在恨不能堵一个小时。
人都堵蔫了。
陈觅百无聊赖地把手搭在车窗边上,好在新鲜空气涌进来,让他精神了些。
严豫川倒是很有耐心,兢兢业业地坐在驾驶位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晚上八九点,约定的客人陆续登场。
“晓琳!”领班在耳机里匆匆忙忙地安排,把她一杆子支到前台去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