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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与周慈同赴宣宅,商白珩在家中点亮各屋灯烛,燃灯照岁。
周慈又取出?红泥小炉来温酒。
商白珩照例不喝。
周慈在宫里已喝了半醉,此时又添了几杯,醉得?耳目朦胧,劝諵瘋酒道:“道执,你滴酒不沾,是?不爱喝,还是?不能喝?”
商白珩抽走周慈手里的酒,没?有回话。
他转身去取了大氅,盖在周慈身上,反问道:“你从前?不饮酒,为何近来连着两回自?讨酒吃?”
商白珩没?有点破他的借酒浇愁。
周慈醉中也紧绷心弦,咽去了喉间?滚了千万遍的话,趴在案上不吱声?。
“醉极了便?睡吧。”商白珩与周慈多?年老友,多?少知道对方藏着心事,劝道,“大过年的,睡个好觉。有我在守岁,你放心罢。”
守岁之人心中有各自?期许,周慈迷迷糊糊地不肯睡,紧抿着唇。
他埋首在大氅的裘毛间?,藏住了两颊泪湿,听到商白珩走远了几步,才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极轻地呢喃:“微雨大业已成,娘娘泉下安息。悲野祝娘娘碧落黄泉,福寿无疆,千岁千岁千千岁。”
夜里时时有烟花爆竹,景乐朝第一个除夕海内升平,周慈一直竖着耳朵听着更?声?,直到听到“子时正”满街的欢呼声?时,才肯松了心弦睡去。
商白珩把醉得?模糊的周慈扶到屋里,又独身坐回院子。
除夕是?月末,没?有月亮,他孤寂地浸在夜幕下,身后是?满宅明灯,身前?是?一盏清灯和?红炉里的炭火照着,他手捏酒杯,望着夜空许久。
他再没?见过比燕熙十九岁那年四月十五更?美的月色。
他的夜里,再也没?有月亮了。
如今已是?景乐二年,他的学生已二十一岁,在这霜冷的初辰里,他拎起酒杯,深嗅酒意。
商白珩在望北山那一场大醉后,再忘不掉那夜的酒味,香醇、浓烈、放肆,皆是?他苦苦压抑心魔的劣性。
商白珩在那夜的痛醉里,锁住了自?己的心魔。
他闻着酒香,对着只有星辉的暗淡夜空,自?言自?语地回答周慈之前?的问话:“酒中自?有乾坤,情与欢,痴与爱,皆叫人沉沦。哪有丈夫不爱酒?我商道执非是?不能喝,只是?不敢喝。”
商白珩自?持自?省,怕醉后失控,故要禁酒、禁欲、禁贪,禁一切放纵,绝不能招致一星半点的祸害。
可他终究是?禁不了痴。
“我商道执,今生只为一人师。而后功成名退,著千秋论,做万世师。”商白珩以水为酒,遥敬夜空里心中的月,“此生有憾,却?不悔。”
商白珩的酒壶里盛满白水,自?斟自?酌,独饮到天亮。
大年初一,他开门迎客,来拜年的臣友们络绎不绝,次辅大人的纱帽盖住了一半白发,在迎来送往间?,又是?那个意气飞扬、运筹帷幄的商白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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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刀自?燕熙登基后,被燕熙认为义妹,封了如意公主,与燕灵儿有着姐妹的名份,她乐天活泼,颇得?燕灵儿喜欢,燕灵儿唤她姐姐,俩人虽是?半路姐妹,却?亲得?胜过血亲,时常聚在一起。
刀刀在翊坤宫住得?烦时,便?会去淳于公府小住几日?。
除夕夜,刀刀在宫宴结束后不回翊坤宫,跟着淳于南嫣的马车回了淳于公府。
姑娘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她一直凑在燕灵儿和?淳于南嫣身边,拉家常,吃果?子。
过了子时终于守完岁,刀刀还在兴奋劲上,势要重振现代的修仙作息,嚷着要通宵达旦地玩儿。
燕灵儿困意上涌,见刀刀高兴,不忍拂了她的兴致,微笑着听刀刀侃大山。
刀刀是?写小说的人,说起奇趣杂谈如数家珍,燕灵儿听得?渐渐也得?了趣。
淳于南嫣一直陪着,她侧耳听着刀刀说书,瞧的却?是?燕灵儿。
燕灵儿小声?地打着哈欠,不时地揉眼,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揉出?潋滟,眼角缓缓升起红色,时而注目去瞧淳于南嫣,把淳于南嫣瞧得?心都软了。
淳于南嫣见刀刀没?有止住的意思,索性转头来与刀刀说话,又叫人温了果?子酒,一边夸刀刀话本说得?好,一边边边劝刀刀喝酒。
刀刀被淳于南嫣哄得?兴起,不经意间?便?多?喝了几杯。
那果?子酒入口?清甜,不想后劲极大,刀刀贪嘴,不小心喝急了,过不了小半时辰,便?醉得?不成样子。
她一边大赞平盛世良辰美景,一边摇晃地找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