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醒之后,吕妙橙收拾行囊准备出门。
昨夜她坐在床榻边抱着大雪睡了一夜,醒来时身上盖着一张毯子,想来是她的好阿谣做的。受伤卧床还能关心着她,不愧是她的夫郎。
小医师说去红蓼谷只需三五日,那衣物应该不用带多少。吕妙橙刻意选了一些淡色的衣裳,甚至戴了一顶斗笠,避免被人认出来。
她在翻衣橱时,还发现了一副镂空的半面铠,试着戴了一下,完全贴合她的脸,平添几分戾气。
火伞也戴着差不多的东西。
这人是个学人精,学她戴半面铠实乃谋权篡位之心,昭然若揭,吕妙橙觉得自己以后要重点关注她。
里间换衣的窦谣穿了好半天衣裳,才慢慢地走出来。保险起见,吕妙橙让他带的全是素色衣衫,质地厚实但不光滑,钗环首饰一样不许带,最后用一张面巾覆面。首先她不想窦谣的脸被别人看见……窦谣走了过来,一双如画的眉眼惊为天人,眼角的小痣灼灼,吕妙橙不争气地张了嘴:“好看……”
美人穿什么都好看。
美人只露半张脸也好看。
“妙橙,”他两手搭上她的肩,“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有点红啊?”
吕妙橙一手托着他的脸,凑近了去看。他的眼眸明净,倒是不见明显的血丝,她更加专注地去看,忽然发现窦谣的眼瞳里有碎金般的浮光。一丝一缕的金色,宛如绫罗般在他眼中起舞,窦谣每眨一下眼,那碎金就更显得缥缈。
碎金倏忽间朝她倾泻而来,唇上略显粗糙的触感一晃而过。
窦谣隔着面巾吻了她一下。
绚烂的金色在吕妙橙脑海中升起,“砰”一声炸成无数星雨。
“我们走吧。”
他状似无力地挽着她的右手,身子往呆住的吕妙橙依靠过去。
稀里糊涂登上了马车,吕妙橙都还沉浸在方才隔着面巾的一吻中。她现在严重怀疑窦谣是摄人心魄的精怪,传说里勾人的艳鬼,否则她怎么会被亲一下就丢了魂呢?明明隔着面巾啊,一点都不盈润……但是可怕得很,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窦谣垫着软枕,靠在她右肩上,晃动的车厢内,他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末了向她淡笑道:“我身体使不上力,怕路途颠簸,妙橙可要把我抱稳了。”
吕妙橙蜷起手指,依言扣紧他的腰。
太窄了,不禁她一握。柔软又有足够的韧性,可以任由她摆弄。
对她的心思全然不知的窦谣,此时正在考虑此行的风险。他对红蓼谷知之甚少,传言那里终年有毒雾盘踞,不见天日,阴暗湿冷,毒虫遍地。吕妙橙的踪迹不能被江湖上其他人知晓,她树敌过多,恐有门派沿路设下埋伏。
另外,不知她上次去暗香楼究竟同门主说了些什么,窦谣如今行事自由多了,不必时时汇报。
车马行了半日,在路边茶水摊停下休整。
二人还未下车,沂水便禀报道:“尊上,茶摊上全部都是江湖客,不对劲。”
掀开车帘看去,那间不大的茶水摊坐满了扛刀佩剑的人,个个神色阴郁,仿佛在等着什么人似的。沂水戴了一顶帷帽,远远观察着,并不上前。
马车上的人迟迟不动,好几个江湖客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吕妙橙想起那副半面铠,问窦谣:“我平日里出门都会戴面具么?”
“是的。”
应该没人会想到,闻倾阁主出门用普通马车,穿粗布衣衫吧。吕妙橙挑了几缕头发垂着,带上窦谣大大方方下了马车。
见她出来,观望的江湖客齐齐把目光收了回去。
叫了一壶茶,四人坐在一张简陋的竹桌前。沂水时刻留意着周边人的一举一动,以防对方突然发难。尽管他家尊上便装出行,披发凌乱,但眉宇之间的凛然之气依旧难以遮掩。他不明白尊上此次为何乔装打扮,以往尊上出门时连外袍都会刻意穿有闻倾阁徽记的,半面铠从不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