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轻抚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宋曦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伤口处,不一会儿,男人薄而紧实的广阔胸膛就被覆上一层雪白,肌肉掩在白纱下,若隐若现。
“呼……”终于完事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上药包扎,不知为何,在煜昭片刻不离的视线下,进行得格外艰难,却像是耗尽了宋曦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她长舒一口气,给绷带打了一个结,接着便靠坐在床柱上,看着煜昭掩好衣襟,伸手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有劳姑娘了。”煜昭理了理领口,忽然朝她倾身靠近,宋曦还未回神,颊边蓦地掠过一丝凉意——煜昭的指尖攀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带下一抹浓绿的药汁。
是方才拭汗时不小心沾上的。
煜昭维持着倾身靠近她的姿势,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姑娘的脸……”
“怎么?”她下意识抬起袖子蹭了蹭脸颊,“还有脏东西吗……”
“医者父母心。”煜昭忽然展颜一笑,仿着她几天前漫不经心的语气,悠悠问道:“姑娘前几日不是大方得很,怎么今天脸却红得如此厉害?”
“……”
“我哪有……”宋曦一怔,随即蓦地红了耳根。
“好你个煜昭!”她豁然起身,原地一跺脚,恼道:“你取笑我?我……我就不该理你,活该你疼死,哼!”
说着,宋曦端起脏污的血水,逃也似地飞奔出了房间。
煜昭的视线追随着那抹绿云似的身影出了房间,瞬息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坠入心海,荡漾起一阵涟漪,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刹那间涌上心头。
这样也很好。他想。
若有阿曦陪伴,即便长留世外山林之中也并无不好,红尘俗世中的恩也好,仇也罢,一并放下亦是无妨……
*
山中岁月,弹指即过。
几日过后,煜昭身上的皮肉之伤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唯腿伤仍未大好。
宋曦不让煜昭多动,以免延误伤势恢复,煜昭却坐不住,早几天前便主动接手家中一应活计。
这天午后,宋曦推开竹屋的小窗,便看到一条修长俊挺的身形立于院中,手上挎着竹篮,举手投足之间,似在——
……喂鸡?
宋曦匆匆下楼,拧着眉毛从煜昭手里夺过篮子,不满道:“你又乱来!腿上的伤还未见大好,就该多多卧床养伤呀!。”
煜昭眸子轻轻一弯,眼睛里似有光华流转,笑容在阳光下清晰而炫目:“我堂堂七尺男儿,哪有天天赖在床上的理?何况多走动走动对伤势复原也有好处。”
“那也别喂鸡嘛。”宋曦撇了一眼篮子里的稻谷,心疼得紧:“家里已经没多少稻米了,别把鸡喂得膘肥体壮,咱两却要饿肚子。”
那日煜昭进山寻她未果,却打晕了两只野鸡带回,彼时煜昭伤口未愈,进不得荤腥,宋曦便把两只野鸡圈在院子里,日日用稻谷喂着,到了今日,两只鸡都被喂得羽毛油光发亮,肥圆了整整一大圈,只是山中稻米有限,每喂一口都叫宋曦心疼不已。
煜昭不知粮食金贵,便不以为意道:“稻谷而已,没了再下山采买便是,我有银子。。”
宋曦乍一听“下山”二字,便如冰雪淋身,脊背生寒,心口发紧,那日在镇子上看到的端国公府兵伴随着巨大的阴影兜头罩下,分明是阳春三月,却叫她遍体透凉。
“……”强压下森然惧意,她强迫自己把端国公府抛到脑后,努力平复发颤的嗓音,装作不在意道:“下山一趟不容易。”
她的神情异样虽只维持了一瞬之间,却被煜昭尽收眼底。
自从那日从山下回来,宋曦的状态便一直不对,心事重重,惶恐不安,当天晚上尤甚,她虽竭力压抑,却难逃煜昭道眼睛。后来的几天,只要他凝目看去,总能感觉到宋曦眉宇之间似乎凝着一股化不开、消不去的情绪,犹如惊弓之鸟,惴惴难安。
每每见她焦虑惊惶,他也跟着心脏抽疼,恨不能以身相代才好。他数次想要张口相问,却不知如何开口,今日言谈间才让他看出问题的症结竟是在山下。
她在害怕山下的什么呢?煜昭心里想着,视线落在宋曦脸上,见她眉心微蹙,略显不安,整颗心也跟着揪紧。
得想个办法彻底开解她。
思忖片刻,煜昭的视线扫过脚下两只野鸡,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他拎起两只鸡,提溜在手里晃了晃,冲宋曦谦和一笑,道:“既然如此,这两只野鸡养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今夜烹而食之,姑娘觉得如何。”
自从丞相府败落,宋曦先是入国公府为奴再到遁入山中,屈指一算,竟有数年不曾尝过肉味,说不馋是假的,听了煜昭的提议,一时间连眸光都亮了几分,只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