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她过来的?当然是宋玉光自己。
即便她会错了意,如今也已进了岁寒居,他休想轻易赶人。
“若非世子爷授意,凤笙岂敢叨扰?”戚凤箫嗓音柔柔,听起来乖顺又卑微。
可她身姿笔直挺秀,神情不愧不怍,并无丝毫卑微之气,却是宋玉光瞧不见的。
说话间,她细细端凝宋玉光神色。
可惜他城府深,她瞧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发现他身上的深青衣袍,与他气度相得益彰,周身萦着雪点松涛的清泠。
风炉上轻声咕嘟的陶罐边缘,热气逸散,氤氲了他遮目的青绸。
砌玉堆琼的俊颜,似水墨晕染,俊美得不似真人。
戚凤箫默默欣赏,暗自在心中拿他与宋玉聪相较,先前的想法竟被眼前的他撼动。
世子的样貌并不逊于宋玉聪,两人分明是各有千秋,不分伯仲。
忠勇侯府不愧是御赐的宅邸,风水好,养人。
“我授意?”宋玉光身姿微微后倾,虚虚倚靠椅背,姿态松弛,语气透着几分兴味,“我何时说过叫你住进岁寒居?”
戚凤箫早已想好应对说辞,并不怕他质问。
他语气不似昨夜那般拒人千里,戚凤箫语气也莫名松快:“世子爷本不需要告知我行踪,却在临走前特意交代一句,说你要先回岁寒居。”
戚凤箫顿了顿,越发觉着自己的意会没错:“不正是告诉凤笙随后过来么?”
任她心内如何理直气壮,语气却低柔绵软,故意透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胆怯与委屈。
仿佛被宋玉光的质问吓着。
又像是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宋玉光这般故意诓骗、戏耍她一个弱女子。
戚凤箫幼时也曾争强好胜,甚至与管事家的儿子打架。
打赢了,却也吃了不小的苦头。
那时起,余嬷嬷便告诉她,若不能做到一击必胜,有能耐善后,学会示弱也是一种本事。
渐渐长大,越来越体会到余嬷嬷的苦心,她示弱的本事也炉火纯青。
话音刚落,戚凤箫果然见宋玉光那淡漠的神情,起了一丝变化。
他薄唇微弯,没再执着于她是对是错,却也没明言如何安排她的去留。
正当戚凤箫心中打鼓,不知该不该告退时,便听见他淡淡唤:“过来,替我烹茶。”
宋玉光开口时,已少了些冷冽,难得和风细雨。
眼前的女子柔弱又乖顺,晨起时他不小心踢到的矮凳,当真是她刻意摆放的么?
不知怎的,宋玉光忽而对先前的判断起了疑,恐怕再借她十个八个胆子,她也不敢。
料想是她自己被绊到后,顺手挪开,无意为之。
先前以为她是记仇的性子,倒是冤枉她了。
不过,这位戚小姐虽娇气、柔弱了些,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能听懂他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比日常随侍的长风还强些。
他兀自思忖,却不见戚凤箫清灵灵的眼蓦地睁圆了些。
平日里,戚凤箫也饮过茶,和寻常百姓一样,拈些茶叶尖到杯中,滚水烫开便成。
烹茶却是没试过。
她目光快速扫过桌案上的各式茶具,并未看到她熟悉的茶叶尖。
身为广安伯府嫡女,她是不是不能说不会烹茶?
迟疑间,戚凤箫进退维谷,额角已急出细细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