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戚凤箫本想去正院向侯夫人问过安,便回岁苑看书。
岂料,一大早,外头天色便黑沉沉的,没等她换身衣裙,便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沙沙声。
不急在这一日,戚凤箫索性不出门。
身着家常衣裙,怀抱绒毯,靠在绣缠枝菊花的软枕上,捧起宋玉光差人送来的书卷翻看。
书中不仅有文字,还配有插图,戚凤箫细细翻看,脑中不时浮现出在寒苑烹茶时的情形。
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器具,她一一辨认出,且慢慢习得它们各自的功用。
廊庑下雨声潺潺,屋内寂静无声。
戚凤箫看得倦了,闭上眼,轻捏眉心时,忍不住想,若她自小在伯府长大,是不是早已饱读诗书,不必临时抱佛脚?
想着想着,她揉捏眉心的动作一顿,睁开眼,眼中藏一丝迷惘。
该不会京中贵女们并非人人茶艺娴熟?否则,他早该起疑,疑心她并非戚家嫡女了。
又怎会亲手教她烹茶,还借披风给她?
思及此,戚凤箫不知不觉松一口气。
罢了,技多不压身,趁着在侯府时,多用功,总比往后自己讨生活时,再感慨书到用时方恨少强。
这般一想,戚凤箫看书越发用心。
好不容易把书中内容记得差不多,宋玉光限定的期限也快到了,就在明日。
戚凤箫不放心,怕被他考倒了,笑话她,临睡前,又捧起书来温习。
她只顾看书,却不知表面平静的岁苑,正起着怎样的争执。
“嬷嬷竟还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忘了,她如何在寒苑度过一宿?回来时,还恬不知耻地穿着世子爷的披风,深怕旁人不知她于世子爷做过什么似的?!”秋芙压低嗓音,语气中的怒意与嫉妒却未加掩饰,“我不管,世子爷的长子决不能从她肚子里出来!”
陶嬷嬷听着,眼皮直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伯夫人让咱们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与她为敌,逼得太狠。她舍了身子又如何?”
说到此处,陶嬷嬷很是得意,但还未丧失理智,她沉声对秋芙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告诉你也无妨,那豚骨莲藕汤里,我悄悄加了避子药进去,那药还是伯夫人给的,断不会出岔子。”
见陶嬷嬷有恃无恐,语气笃定,秋芙的心却沉下去。
笙小姐找回来之前,她趁虚而入,先一步怀上世子的孩儿,往后她的儿子,便是侯府长孙。
她再向笙小姐诉苦示弱表忠心,把儿子寄养在笙小姐名下,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便再也不愁,不用再干服侍人的营生了。
世子爷虽看不见,却生得俊美,她不吃亏。
可陶嬷嬷的话,把她尚未出口的谋算掐灭了。
秋芙心思飞转,终究不甘心:“嬷嬷就不怕被她发现,把一切告诉世子?若是世子爷对她兴致正浓,干脆不要笙小姐,反而要她光明正大做正妻呢?”
“她不敢!别忘了,她的亲娘还攥在伯夫人手里。”陶嬷嬷说着,微弱的光线里打量着秋芙的神情,轻嗤,“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在想什么,笙小姐想抬举你,那也是笙小姐回来后,身怀六甲时的事,眼下你最好歇了那轻狂心思,免得弄巧成拙!”
“是。”听着陶嬷嬷敲打的话,秋芙忍着不甘,垂眸应。
只是在陶嬷嬷看不见的地方,秋芙眼中野心翻涌。
她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内室点着四盏灯烛,辉光弥散屋内,戚凤箫正温书,忽听有人推门进来。
她持书的手放低,抵在锦褥上,侧眸望去。
只见秋芙行至屏风侧,状似恭敬问:“少夫人,日前侯夫人赏赐的头面,少了一根点翠花簪,不知少夫人可瞧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