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过了,没睡着,说听见有人往柴房走。我胡诌八扯了两句,他倒是信了,没有追问,只是我心里总是不踏实。姓陈的眼睛尖,耳朵灵,若不是动弹不得,八成要露了马脚。”
林东华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真是冤家路窄,若不是他,咱们倒也出不了京城。我给芷兰吃了些假死的丹药,她呼吸心跳极缓慢,白天在棺材里还能昏睡。只是这药效用有限,她又不能断了吃喝。”
凤君低着头一言不发,过了一会才说道:“早知道我便不拦着您给他用迷药了。”
“你拦得对。两个车夫,我能算准药量。陈大人……只怕我一时下手重了些,再也醒不过来。”他在屋里转了几圈,眉头紧皱,“他是个好人,原不该死,走一步看一步。”
林凤君嘟着嘴:“哪里就是好人了,这人好像不贪财,但好色。”
林东华心里一动,他从包袱里拿出一根细长的铜管,将一端贴在墙壁上,一段贴近耳朵,隔壁屋子里的细微声响顷刻间便放大了十倍。
并没有唱曲的声音,他正在疑惑,忽然听见两个人高低起伏的呼吸声,气息不稳。男人喘气声很急促。
他脸色立时变了,林凤君在旁边看得真切,好奇心大起:“爹,我也听听。”
陈秉正声音微弱,“你摸一摸,是不是有点热。”
“嗯,有一点。”
接下来是轻微的水声和摩擦声,林东华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他把住这根铜管死死不放,将女儿推到一边,“凤君,自己到一边玩会吧。”
凤君见他语气生硬,知道必有缘故,眼珠子转来转去,“爹,他俩肯定是在干坏事,对不对。”
林东华的脸瞬间涨红了,“你懂什么,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没遮没拦。”
“我哪里不懂了,爹,我还见过你跟我娘干坏事呢。”
林东华自觉尊严丧尽,差点手一抖将铜管丢在地上,“少胡说八道!”
凤君一脸不忿地叫道:“我撞见过,厨房里黑洞洞的,你俩烧火不点灯,捧着脸亲嘴。”
“给我闭嘴!”父亲松了口气,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凤君吐了吐舌头:“男女做了正经夫妻就不算坏事,不是夫妻的才算没廉耻,这道理我是懂的。”
林东华万分无奈,也开不了口解释,只得闷声不语。他将铜管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心道:“姓陈的真不知廉耻,也真不怕死。万一……人没了,棺材……”
他心一横,索性继续听着,陈秉正声音很虚浮,“用点力。”
芸香气喘吁吁地答道:“是,公子。”
又有水声,像是在水盆里搅动的声音,陈秉正说道:“弄干净些。”
“是。”
林东华又是一阵脸红心跳,暗骂了两句,刚想放下铜管,忽然陈秉正又问道:“梳子篦子有没有?”
“带了。”
“将头发篦一篦,挽起来。”
芸香笑道:“您这倒是一把黑鸦鸦的好头发,只是难清洗,索性从脑后编几个辫子,一总在上面挽个高髻,也省得招虱子。脸上已经很干净了,涂些面脂,包管焕然一新。”
“也好。”
林东华听到后面,险些失笑,暗叫一声:“惭愧,倒是我心里腌臜了,看人也腌臜。”
他将铜管递给林凤君:“你听吧,陈大人没有做什么坏事,只是叫人洗脸梳头,别冤枉了好人。”
她听了一阵子,便挑了挑眉毛:“这人真有趣,早上我给他擦脸,他只叫我走开些,原来这样挑剔。”她又想到那位冯小姐丽色无双,“看来能入他眼的都是花朵一样娇艳的姑娘才行。”
林东华笑道:“我女儿也是傲雪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