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剑修剑眉微蹙,在药粉洒落创口之时,发出低沉短促的呼吸之声。
温雪意的目光沿着他苍白而未减俊美的眉目,落在手臂之上,直到他不自觉紧握的右掌。
今日情形危机至此,都不见诛天剑出,一直到最后关头,她才隐约感应到了诛天的气息,锺斯年却旋即陷入极端危险的「情为剑夺」之境。
无情剑道,正因为剑无情,才要求剑主必须保持对剑的压制,而决不能如其他一些途径的剑修一般,可以通过「以剑驭人」的方式,获取更强的战斗力。
这条路上,一旦剑意夺主,剑主轻则封闭五感六识,沦为剑奴,重则根基俱废,一身修为付诸东流。
上一世,锺斯年也曾陷入如此危机之中。
那时无人及时知晓他的情形,一直到后来,她发现他的异样,向天下第一丹宗丶天争海化丹门,倾尽所有,求一丹而不可得。
最绝望之中,她放弃了坚持半生的剑,从头研习丹道,炼出了那颗被称为不可能的洗剑丹。
温雪意眼眶蓦地一热。
便是生死之际,于她心中也不过一战而已,此时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而她甚至连这种酸楚究竟为谁而生,也难以说得清楚。
这一次,锺斯年的异样被她当即发觉,强行打断了他合剑的进程,他便是遭受一点反噬,总归可以醒过来。
可是下一次呢?
这样一个为剑而生丶光风霁月的钟斯年,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如日初升丶骄阳自照,这一世,又发生了什么,让他连诛天剑都难以拔出?
若是其中变数,竟因她重生而起……
她怔怔地垂下眼,片刻之中,竟难以再想下去。
余同舟醒转之时,便看见这样的一幕。
黑衣剑修双眸紧闭,无声地躺在地上,身周灵光闪烁,竟是被人设下了一道聚灵阵法。
羽裳少女垂首盘膝,静静坐在他的身边,面色沉凝,双眸失焦,似在神思未属之中。
他轻咳一声,少女便似骤然惊醒,抬首望了过来,道:「余师兄。」
余同舟咂了咂口中丹药未散尽的清苦气息,犹豫了一下,将方才那一说不出的宁谧安详情景压在了心里。
「这一回,要多谢温师妹的救命之恩了。」
温雪意摇了摇头,道:「若非两位师兄的守望相助,我也早已身死数次,余师兄此言,太过见外了。」
余同舟并未与她争辩此事,只沉默片刻,轻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朱师妹她……」
若非最后时刻,朱珠情难自禁,露出些许破绽,便是温雪意也未从她从前言行之中,寻到丝毫不妥之处。
此事也令她颇有些毛骨悚然。
此人气息未变,显然绝不是进入此地之后,才被夺舍,便是说,那不知具体来历的金丹老魔,不知道在门中潜伏了多久,充作一名掌事的筑基弟子,也未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朱珠师姐身为本峰掌事,又是门内嫡系,被旁人夺舍之事,影响允称恶劣,回山之后,我会将此事细细向师父报备,交由师父和各位师叔师伯决断。」
「不过,她所用玄牝刀法虽是满月斋镇派功法,但满月斋中,金丹修士也屈指可数……」
温雪意斟酌着,慢慢道:「希望在其储物袋中,能找到有关其真实来历的证据。」
余同舟闻言,登时极为诧异地问道:「此人最终竟陨落在了此处?」
温雪意并未详说,只道:「那股爆发灵气震动,此人并未撑得过去,其金丹在我手中,储物法宝也在此处,我并未查看,只待两位师兄醒来之后,再行分配。」
余同舟面露愧色,道:「诛杀此魔,师妹居功至伟,再提分宝之事,却是我等愧受。」
温雪意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道:「这话却不必再提。我修为最为低微,仰仗两位师兄一力护持,误打误撞建功罢了。」
余同舟向仍在昏迷之中的钟斯年看了一眼,并未就此再说什么,只是道:「此处先前种种异动,只怕会吸引旁人前来,不若暂时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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