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着与冬宴那日相似的月白锦服,银线在衣角上细细勾勒出兰花纹样,腰间坠着一块水头极好的玉。
远远望见时,还有人敢小声谈论着上次冬宴后来发生的事,待人走的近些却不约而同地噤声。
谢宝珠心思全然不在这些议论的内容上,她紧紧抿着双唇,呼吸都急促了些。
快些,快些想该做些什么。她催促着自己。
上次见面时自己仪态全无那样咒骂谢庭兰,他却没有计较,想来此人性情与府中传言大差不差,温和谦润。
但今日不同,如此多人在当场都看见了她那一耳光,尽管先出言挑衅的并非自己。
没人会为她作证。
她死死盯着谢庭兰的步伐,脑中浮现许多方法被转瞬否定,正焦躁不已时,却突然松开了紧皱的眉。
谢庭兰步伐沉缓,的确是朝着这边来的,但他似乎并未注意到方才的动静。她扫了一眼,又恢复了镇定。
那个方向是母亲的院子,他定不会驻足。
——“子越见过三公子!”
谢宝珠睁大了双眼,视线对上一双满是得意的眼,目光触及他脸上的巴掌印时,这人还挑了挑眉故意扬起了脸。
“——表弟安。”谢庭兰步伐一顿,行了个平辈之间的礼仪,温和道:“可还有事?”
冬宴时旁支年轻一辈资历尚浅不能入席,只远远瞧着,故而也算是第一次和归家不久的谢庭兰相处。
之前只听说谢庭兰文章极好,待人有礼,颇有先人君子风范,却不料容貌亦如松风水月,霞姿月韵。
待意识到自己为谢庭兰容貌出神后,谢子越涨红了脸,低垂着头欲将刚才的争执半真半假的告知。
他刚要理直气壮的开口,却只见方才还满口嘲讽的谢宝珠竟然活活变了一张脸。
谢宝珠如弱柳扶风,一双柳眉微蹙,一双杏眼垂眸欲泣,小心翼翼地与谢庭兰对上视线,仿佛在说:我受委屈了。
就好像打人的不是她一样。
她一边偷瞄一边思索着谢庭兰的神色,不见半分厌烦,暗道想必是这招管用。
“哥哥。”她怯怯开口,带着少女的孺慕,“宝珠委屈。”说罢以袖拂面,抽泣起来。
谢庭兰轻扫一圈,轻声开口:“知晓了。”
其余的旁支子弟看见这一幕都张大了嘴退后几步,这情况好似与传闻中。。。并不相同?
见这些人纷纷远离自己,谢子越怒上心头,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怒喝:“你委屈?我莫名其妙被你贬损,还挨你一下,你说你委屈。”
谢宝珠此时又是哽咽一声,“怪我。”泪珠恰到好处的划过白皙的脸颊,“我不该在旁人贬损谢家时念着嫡系的脸面,不应一时心急失了分寸。。。。。。”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在何处,自己此刻看起来必定是好不可怜的形象,这场仗她马上就要赢了。
挡泪的衣袖下移半分,不着痕迹的摸了摸脸颊的位置后又将袖子移了回去。
谢子越果然上钩,指着她就要开口,“你!”
“此处并非湘江,莫要逾矩。”谢庭兰叹了口气,缓缓说:“她依旧姓谢,莫要让长辈们因我等忧心。”
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包括谢宝珠。
鼻尖传来一阵檀木香气,抬起头,透过还未干的泪珠看清了来人,是谢庭兰。
“只那一方手帕,没法再给你了。”他说。
浓郁致的焚香味几乎包裹住身旁的全部空气,谢宝珠沾满泪痕的小脸呆住了。
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哦。”谢宝珠点点头,眨巴眨巴眼睛,“我会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