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捏着叶片,将粉红橘黄的各剪了一捧,又把剪子伸向了火红的那树,一道女声忽然在身后响起。
“喂,花是好看,别贪多啊,要不然你今晚非得晕在屋里不可。”
明瑟转过头,斜后方站了个脏兮兮的宫女。
十八九岁的年纪,身板壮实,穿了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手上还提着个黑乎乎的大桶,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显然是花圃里负责施肥的粗使宫女。
她长了张线条粗犷的四方脸,下颌还有块显眼的烫伤疤,足有拳头大小,看起来颇为骇人。
感受到明瑟的目光在自己的疤上停留,她也不扭捏:“我就提醒你一声,信不信随你。”
说完提着桶就走。
“姐姐留步。”
明瑟将手里的篮子拿远些,一脸紧张:“你的意思是,这花有毒?”
“我可没这么说。”那人连忙撇清。
“宫里怎么会种谋害主子的东西?不过就是太香的花闻多了会头晕恶心,跟百合兰花都是一样的。”
她随口举了几样例子,似是对这些花草的效用熟稔于心。
明瑟心中一动。
“原来是这样,还好有姐姐提点,否则我该闯祸了。”她后怕地松了口气,复又好奇起来。
“姐姐懂的可真多,都是你自个儿摸索出来的吗?”
那宫女见她没有怕自己的意思,反而一声声姐姐地叫着,爽利地交了底。
“我祖上是卖药材的,多数花草都能入药,多少懂得一点。”
懂药。
明瑟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两分,由衷地夸赞:“原是自小熏陶的,难怪姐姐这么厉害。”
宫女被她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后脑勺:“哪里哪里。”
“我要是有姐姐这么大的本领就好了,”明瑟忽而叹了口气:“花圃里的这些花我还有一大半不认得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捅篓子。”
瞧着她羡慕憧憬的目光,那宫女拍着胸口脱口而出:“这有什么难的,你要是有不懂的只管来问我就是了。我叫冬瓜,平日里就在花圃里做活。”
“真的吗?”明瑟眼眸晶亮:“那明瑟就先谢过姐姐了。”
借着学习的名义,她很快跟冬瓜熟络起来。
知道了她是十岁时因为家里遭了灾,偷偷将自己卖进宫换银钱的。
原本被分到御膳司里做烧火丫头,也算个好差事,后来她发现了掌事公公克扣食材,向上头告发,不仅正义没得到伸张,反而遭人蓄意报复,脸被烫伤了不说,还被安上了个擅离职守的罪名,贬到了花圃里做最脏最累的活计。
明瑟回想起自己前阵子春风得意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她挤上来谄媚,可见是个耿直又重感情的老实人。
这样的人在宫里是混不开的。
可她正好需要。
她在宫中孤身一人,若想往上爬,身边总得有个值得信任的帮手。
*
明瑟细细考量冬瓜的这几日,后宫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年初新选的秀女们进宫了。
一共八位,都是才貌双全的朝臣千金。
皇上当天就翻了新人的牌子,更叫明瑟沦为宫中的笑柄。
太极宫里管束严格,没人敢说闲话,花圃里就不一样了,连前阵子最殷勤的小太监,也开始当着她的面说风凉话。
“还以为是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原来就是粒死鱼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