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棠心提到嗓子眼:“眼下可有救?”
“我只能尽力一试,姑娘尽快决定。”
甄棠泪水涌在眼眶中,短暂思索后,郑重地点头:“请郎中尽力。”
女郎中用药酒净了手,又将室内一切床板桌凳用药酒擦拭干净,铺开工具,随后将其他人都请了出去,只留了她自己在房中。
缝合不知用了多少时辰,七月仲夏,甄棠站在观中古树的树荫下,脊背直冒层层冷汗。
直到日暮西斜,女郎中走出房门,一边用药酒帕子擦干净满手血渍,一边将药箱中的几种丸药推到甄棠面前,挨个讲述:“这些可以止血去炎,这些可以退烧镇痛,用温水化开,间隔两个时辰,今晚喂他服下去。”
又让她的夫君将一袋粗米、一些农家腌制的菜干放在院子中间的桌案上:“今日急着救人,姑娘先用这些果腹,明日我再带其他吃食过来。”
甄棠连忙行礼,将二人送出门后便开始在道观中寻到了厨灶,很简单的炉子的锅碗瓢盆,秦嬷嬷提着水桶献殷勤道:“甄姑娘,您守着顾公子,老奴去打桶水。”
她寻思,以秦嬷嬷眼下的处境也不敢生什么幺蛾子,便同意秦嬷嬷去打水,甄棠将女郎中留下的丸药分类放好,这些是淮清眼下救命的东西,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
秦嬷嬷不多时便回来了,提着一桶极其清澈的水对甄棠道:“道观后山有一处山泉,老奴尝了,没有问题,甄姑娘看看这些可够用?”
甄棠走过去,桶内的水果真清澈见底,二人将一应灶具清洗干净,用锅子烧了些热水,甄棠盛了一碗准备喂淮清服药。
将药丸放在温水中化开,甄棠捏开淮清的双唇,侧着碗沿,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汤药,两个时辰后,又依照女郎中的叮嘱喂他服下另一种药。
一番忙碌后,夜色笼罩了山野,四周陷入了漆黑。
甄棠从正殿供案下方的屉子中寻到几根蜡烛,她将道观木门从内锁好,和秦嬷嬷一道又用木头顶住门栓,使劲晃了晃,纹丝不动,才稍稍放心。
仲夏的夜晚闷热又潮湿,秦嬷嬷坐在三清殿门旁,裹着衣衫昏昏欲睡,甄棠要照看淮清的伤情,抱着双膝倚着门槛,抬头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
四周万籁俱静,连虫鸣都停了下来,这里仿佛已经被整个世间遗忘。
短短几日,甄棠完全不敢相信究竟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好似一场飘渺无影的梦,突然苏醒过来,一切回归现实。
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灵位恐怕已经被崇法寺那场大火焚毁,她已经与景昭辰和离,京城一梦,终将于七月中旬的中元节醒了过来。
她如何来的京城,最终还是如何离开。
在离开之前,她得找到兰芝,或许元洛可以帮她这个忙。
夜色越来越深了,后半夜起了凉风,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月光,空气中泛起了湿漉漉的水汽。
甄棠站起身,持着蜡烛走到淮清身侧,再度摸了摸他的额头,女郎中的药果然有效果,淮清的高热已经慢慢退下了。
即便她与淮清之间再无任何可能,她也不愿淮清因她而死。
……
深夜丑时,崇法寺。
“尸首都清点过了,刺客一半是北羯人一半是汉人,据抓住的活口供述,那些汉人刺客伪装成僧侣潜入崇法寺,与外面的北羯人里应外合,意图谋杀圣上。”章卫跪在台下,小心翼翼回禀。
景昭辰脸色森寒,满身杀意:“本王要的不是这个,翊王妃呢?”
章卫战战兢兢,声音止不住地颤抖:“还不曾寻到。”
殿内死一般沉寂,仲夏时节,众人却觉得四周仿佛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