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笃定道:“郡主眼神明亮,笔锋有力,她这个状态再抄几个时辰也不成问题。”
青霜匪夷所思看着他的脸:“……你确定?”
南风嗯了声:“而且郡主也没有在抄经书。”
青霜越听越觉得离谱:“那她在抄什么?”
南风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殿下的名字。”
青霜惊讶瞪大了眼,南风朝她意味深长点点头,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模样。
她将信将疑望向殿前的单薄身影,想起昨日对方也是这般将殿下的书护在怀里的。原本她还犹豫要不要寻个机会出去找贵妃来平息今日之事,如此看来,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什么争执,什么体罚,那都是小情侣小别重逢的情趣罢了,外人少管。
两人继续守在檐下,又过了半个时辰后,太子身边的近侍终于出现,提着灯毕恭毕敬向裴旖行了一礼:“殿下请郡主前去书房。”
裴旖扔下笔长出口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后背和脖子酸痛得厉害,两条腿更是僵得发虚。她拖着这两条腿跟随对方走进书房,对方引她在软榻坐下,将她的手稿拿去交给了桌案前的人,而后走回来给她上了杯茶。
裴旖板着脸不想喝,但耐不住实在太渴了,加之等了半天也不见晏绥有开口的意思,没忍住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半杯。
在她放下杯子后,椅子上的人闲闲翻着她抄的手稿,不疾不徐开腔:“玄武卫有消息了,那个探子是为他同族之人所杀,那封书信也被认定是伪造,此事到此为止。”
裴旖静默不语,她深知这些只是今日之事的结果,而不是真相。
换句话说,今日长公主姐弟对她的诬陷只是因为太子突然回京而被迫中断,并不代表他们会就此收手。
面前的人又道:“秦策冤了你,应当亲自来向你赔罪。”
“不必了,秦大人也是公事公办。”
裴旖冷淡拒绝,“若是殿下没有旁的事,臣女想回去休息了。”
男人倚在椅子上,状似随口发问:“孤听闻,郡主颇通医理?”
此刻裴旖心里对他有怨气,胆子也大了不少,顾不上几个时辰前这个人才将一张血淋淋的人皮甩到她面前,语气生硬回道:“不通。”
晏绥淡淡睨她一眼:“这就是郡主说要协助孤的诚意?”
裴旖咬牙忍了忍,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心静气:“殿下有何吩咐?”
晏绥心不在焉翻着手里的纸页,悠悠道来:“此番孤在行军途中遭人暗算,从刺客身上搜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毒药,倘若郡主有办法解开,那孤自会考量郡主今日所说之事。”
裴旖无语抿唇,裴家经营的只是普通医馆,哪里会精通这些旁门左道?再者听闻他的暗卫中就有用毒的高手,若是连他都解不开的毒,她又怎么可能解得开?
但今日她实在是太乏了,实在懒得再与他继续分辩,只想先应承下来他这道考题再回去另想办法。她压着烦躁和不耐问:“毒药在何处?”
他气定神闲回:“在郡主眼前。”
裴旖听言一愣,视线缓缓定到了面前自己刚刚喝过的那半盏茶上:“…………”
晏绥抬起眼,见她呆呆望着茶杯,一脸像是在出神但更像是在平静谋划怎么杀了他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从前在北靖时大雪天落进他陷阱里的狐狸。
当时它蹲坐在陷阱里呆呆的一动也不动,他以为它是被吓得傻了,连挣扎都忘了,可在他将它抱离陷阱的一瞬,它突然埋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飞速蹿进雪地里,一眨眼逃得再不见踪影。
他心心念念想要再捉住它,陆续又布置了许多陷阱机关,可直到春天到来,他进入军营,离开北靖,一直都没有等到它出现。
男人的深邃黑眸里趟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兴味,仿佛时隔多年后,再次遇到了年少时念念不忘的那只狐狸。
他从她脸上收起视线,随手将手里的手稿翻到最后,掠了一眼刚要合上时,眼底的幽光忽然一凛,继而兴味更浓。
少女的笔迹工整,赏心悦目,唯独藏在角落的两个字,笔迹很是潦草不说,力道间也仿佛带着书写人不小的恨意:
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