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岏不知身后人的想法,只是一个人负手走到方华殿前,值守的侍卫们见到他,忙都行礼,甲胄和长靴的撞击声在夜色里响起。
在一片整齐划一里,突然传来不同的啪嗒啪嗒的声音。
抬首却见远处跑过来一个人,不知为何远远地又站住了,惊喜地道:“殿下您回来了,太好了。”
李岏脚步一顿,屋檐下的宫灯太亮,将那人的面容隐在了阴影里。
他瞧不清,只从声音和身形隐约瞧出是个女子的轮廓。
她的语气很是惊喜却又很是自然。
好像一直便是如此。
好像每日里都有这么个人在这等着,每日里等到他时却都会这般惊喜问候。
李岏冷了一夜的心突然升腾了起来。脚步不自觉放快了,走到近前。
却见那女子仰着头看他,脸颊有些发白,鼻尖却是被冻得通红,一双圆圆的黑眼睛里闪着灯火,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这眼神里头全是喜悦。
待看清来人容貌,李岏刚升起来的心却又落了回去,想到自己方才一瞬间的想法,更觉可笑。
不由声音都透着寒:“你为何在此?”
宋轻风咧开嘴笑道:“殿下是不是也很意外?妾也很意外呢。”
李岏眉心一皱,露出不解。
宋轻风解释道:“按着殿下的旨意,妾已完成了,特来复命。”
李岏看她脸带笑意,却语音颤抖,穿得单薄,浑身瑟缩,不知在这秋夜里头站了多久,不由拧了拧眉头道:“进来。”
说完当先一步走了。
宋轻风一路跟到暖阁,见太子在书案旁坐了下来,全福却跟上前去,铺纸磨墨,他拿起笔埋首写了起来。
却并没有立刻问她。
她一时站在当地看着,被殿内冷凝的香味激地又抖了抖。
李岏头也不抬,只是吩咐全福:“生火。”
全福瞥了瞥屋角已燃着的银笼,忙命人又去加了两个薰笼来。
银丝炭燃起,一时屋内愈发暖烘烘的如春日暖阳在侧,宋轻风感到浑身寒气尽去。
她便这么看着他埋首写字,一时看得也入了迷。
不知写了多久,李岏搁了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歇了歇,这才看向站在下首的女子。
“听说你算好了?”
宋轻风回过神来,目中有一瞬间的迷惘,很快回复过来点头道:“正是。殿下还是很好的人,原来并没打算真的为难妾啊。”
李岏看了看一旁堆着的半人高的账册,这是去岁全年朝廷支出的国记帐薄,里头的明目繁琐而精细,詹事府当时好几人花了三日汇算,结果才摆上了他的案头。
他留着并没打算要算什么帐,只是总要将里头的内容翻上一翻,就像看书一般,温故而知新。
不过三日,这女子居然敢说自己算完了,当真是有些可笑。
“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
“是。。”宋轻风犹豫一下说道,“诛。。诛九族?”
“不错。孤给你机会出宫去,总归是条活路,若是欺君,那怎么死,就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