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岑祯握着手中筷子,闻言怔怔。
“对呀,说来也怪,夔王从楚地回来之后,向圣上报告,那天在琼林宴上的那群人全都被软禁在了学舍,原本的授官也中止了,正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就传出这个消息了。”
禧安对着岑祯眨了眨眼,眼里尽是迷惑不解。不过到底楚淮对她而言只是一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她并未表现出太多痛惜,反而是好奇占了上风。
岑祯沉默不语。
楚淮死了。
沈家大姑娘去世,二姑娘不存在,那书铺里的姑娘是谁?
而追本溯源,这一切都是那封上书陛下的匿名信挑起的,如若是那位姑娘,她怎么可能做到书信直呈陛下的?
而这一切的答案,都要问楚淮,那天唯一活着走出楚王府书房的人。
而如今,楚淮也死了。
他为何而死?畏罪自尽?倘若他真的那么胆小,便不敢顶替楚渊嫡子的身份入京考试了。
那是别人灭口?学舍里人多眼杂,人流混乱,倒也不失为一种可能。可谁要灭他的口?证据确凿,谁也跑不掉。
抑或是,他想守住什么,秘密?还是人?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了。
而这些思绪都随着他的自尽慢慢沉下去。
禧安见她心不在焉,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干嘛,你很喜欢他吗?听到他的死讯,那么。。。。。。”
“嗯。。。。。。这样的人才,不能为朝廷效忠,我是为陛下可惜。”岑祯回过神,俏皮地向禧安眨了眨眼。
禧安对此话不置可否。
用完膳,禧安留岑祯坐着聊了会天,于是岑祯又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准备回府了。
禧安顺势送她到殿外,还一边嘱咐她一定不要忘记参加过几日的百花宴,岑祯无奈地点点头。
早前禧安便时不时在她耳边唠叨这个百花宴,她早就对这个宴会十分耳熟能详。
百花宴,顾名思义就是宫中匠人将今年培育的名贵花种全部展示出来,再邀请宫里的妃嫔、京中贵女们进宫赏花,大家坐在亭子中赏赏花、游游湖、对对诗,倒也不失雅意。
岑祯早就听过了嘱咐,承诺道,到时候一定会好好打扮,不辜负如此春色美景。
而禧安之所以会这样嘱咐,也是因为百花宴不止止是赏花,更是京中男女借赏花为由彼此相看的契机。
每年暮春时节,皇后便会组织操办这场盛宴,往年岑祯不在京中,几乎从不参加,而如今岑祯在京,没有道理不给皇后这个面子。
走到殿外,岑祯刚想嘱咐禧安不用送了,转头却看见长廊对面走来一位穿着青衣的公子。
那人身量清瘦,眉眼温润,如山水墨画,手中捧着几卷书册,款款而来。
周砚。
岑祯口中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
琼林宴上,虽然当时的状元楚淮出尽了风头,但探花郎周砚也让人印象深刻。
毕竟此人出身经商世家,祖父白手起家,家族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世代富贵,又年龄尚轻,难免惹人注意。
只是他父母辈都是能言善道的经商人士,这位周砚看起来却是老老实实,从不张扬,也不爱出风头。
他走近,向公主行了一礼,又向岑祯致意,开口道:
“公主殿下,先生命学生将这几册《策论辑要》送来,并为您讲解上月留下的课业。”
周砚垂首,声音如春风拂面,清冷中带着几分拘谨。
禧安眼睛一亮,命她的贴身宫女菊青上前接过周砚手中的书册。
她扯住岑祯的袖子低声道:“这位周探花可是十分有趣,讲起书来连母后都夸他透彻,偏生一板一眼的,让人忍不住逗他。”她说着故意抬高音量,“周大人,本宫正想请教书中‘轻重之术’一句——”
周砚闻言立刻认真道:“此句当解为调控物价、平衡民生之法。譬如前朝设平准官,贱时收贮,贵时抛售……”他越说越投入,全然未察觉公主已悄悄和身边的人挤眉弄眼起来。
岑祯忍俊不禁。一向矜贵骄纵的公主佯装聆听,实则戏弄对方;而周砚浑然不觉,只顾引经据典。
她忽地想起楚淮,那个温润如玉却背负秘密的状元郎,若他还在,或许也会被公主这般捉弄……
“您是岑姑娘吧?”周砚说完,突然转头看她,目光澄澈如溪,“恕在下冒昧,太傅曾说岑将军早年有一篇《河道疏浚策》堪称经典,不知姑娘可愿借学生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