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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祯接下密信,立即准备出发去楚地查探。
身旁属下问道:“主子,今日圣上震怒,到底是何事?”
“有人密告今科策论试题泄露,涉事者皆与楚地官学有旧。”他撑着头,眼睛盯着马车的角落,眉眼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我现在便是要赴楚地彻查此案,此事事急,皇上已令翰林院一应官职暂缓授予,只等我查明此事,再做打算。”
“那之前派去找岑将军的人手。。。。。。要不要撤回来?”属下半跪在地,低头询问,久久不闻回答,正要抬头,就听见面前的人说道:
“撤回来吧。随我赴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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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敲过三更,岑祯闪身进了城南当铺。
这是岑祯第一次在京城联系父亲当年的旧部。
当年父亲战死,旧部拆散,岑祯也是在偶然中发现了荣叔。那时候他在窑里给人当苦役,岑祯发现之后,立即把荣叔和他的儿子接了出来,令两人留在身边。又趁机先行将荣叔送回,打点好京城里的一切。
当铺里烛影飘飘,四处安静,城南这一带多是铺子和寻常人家,一入夜便没什么动静,静悄悄的。
荣叔正在擦拭一柄陌刀,刀刃映出他浑浊右眼里跳动的烛火:“小姐,你终于来了。”
荣叔算是看着岑祯长大的叔叔,自然知道岑祯的女儿身份。他从小看着岑祯习武,当他听说岑家小子上战场时,内心震惊,他绝没想到岑祯会走如此险招。
再后来,岑父去世,他再在那样的情况下遇到岑祯,荣叔内心更是千言万语道不尽心中苦楚和欣慰。
岑祯三言两语交代了她如今的处境,接着道:“我自受袭之后,便女装暂居在京。如今查到武器与楚地有关,故而我要亲自前往楚地一趟。荣叔,你留意着最近的动向,有事即刻传信于我。”
荣叔的手突然剧烈颤抖,陌刀“哐当”砸在地上。
“祯儿,我本不想说。可你如今查军械一案,牵扯甚广,万分凶险。我只怕我不说,你也会像你父亲一样被、被奸人所害。你可知,当初你父亲的死有蹊跷?”他眼眶湿润,看着岑祯。
岑祯本已打算遮上脸离开,闻言停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什么?父亲当年。。。。。。不是战死的吗?”
“确实是战死。。。。。。但是,那都是旁人为了息事宁人才有的说法。我们这些旧部,这些年被打压的被打压,死的死,散的散。连我都被打发了出去,当年的真相更是早已尘封。”
岑祯突然心里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即将呼之欲出:“荣叔,到底怎么回事?”
“你当年年纪小,边境又远,消息不通。当年,将军察觉军费亏空,正欲上书朝廷,当夜便遭到突厥袭击。我军迎敌而上,突厥骑兵却像早知我军布防。。。。。。”
“祯儿,一开始我不敢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希望你能还你父亲一个公道。”荣叔老泪纵横地扯开衣襟,身上没有一处不是伤痕,这都是他曾经征战沙场的勋章,“你父亲是个好将军,你也是个好将军。岑家从来不愧对任何人,将军他、他不该是那个下场!”
当年岑将军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岑家母女二人先是不敢置信,再是不知作何反应。直到岑将军的尸身运回了京城,二人才从崩溃中逐渐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岑祯有相当一段时间没再去学堂,她整日浑浑噩噩,不知昼夜,直到她的母亲劝导她,她才勉强回到了学堂,表面上过回了和之前一样的日子。
但不久后,岑祯便提出要女扮男装替父从军。那时候林与莲一开始不同意,后来经不住岑桢的固执,只好放她去闯。
转眼十年过去,岑祯从不知道父亲当年的死另有隐情。
看着眼前的荣叔,岑祯只觉心中痛苦尤甚,十年了,这个秘密,瞒了她十年。
“祯儿,从前你羽翼未丰,我担心你若执意去查,非但不能保全自己,还平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如今你羽翼已丰,是能独当一面的大英雄了,你父亲在天之灵,一定感到很欣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岑祯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当铺,又是如何回到家的。恍惚中回过神,只听见零陵的声音:
“小姐,不是带了伞吗?怎么身上还淋湿成这样。哎哟,快去换件衣服,我已经让下人烧水,等会你先泡个澡。”
“零陵,”岑祯突然回过神,眼神聚焦在眼前的清丽的女子身上,零陵是岑父岑母从小从街上捡来的弃婴,见她尚在襁褓之中,如此可怜,便收留了她。
这么多年,岑祯早就把她当作妹妹,岑祯掐着零陵的肩膀,一双眸子在雨夜中锃锃发亮,“零陵,我发誓,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个案子的。你相信我吗?我一定会的。”
“我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