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为什么有些男子明明独身就很优秀,却宁愿自降尊严也要投身于情爱。
我懒懒撑着脑袋又倒满一杯酒,望着杯中轻泛涟漪的酒液我无端想起许步歌的大姐,小时与父亲一起参加皇子生辰宴时,我见过。
我还悄悄跟在她身后走过一段,学着他姐姐那嚣张不拘的步伐跟在后头走。后被其发现,恶狠狠地警告之后又乖乖自己跑回了父亲身边。
许家的孩子为什么总如此吸引我呢?
我也不解。
街边摊贩老板为我新拿来的骰子在我手中被抛起数次又落回手中。抛了五次,四次都是1点只有一次是其他点数,我心里琢磨着玩骰子的手艺我到底还是没完全学精。
许步歌在一旁随着骰子在空中的起落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抛出“一”点了他就盯着骰子笑;最后那次抛出了其他点数,他一愣,抬眼看了一眼我,这一眼,让我觉得此时的他看起来聪明了好多,醉意也似乎消散了些。
我以为他这是要追问我与他白日在赴欢楼比点数时有没有耍手段。
可他却是忽然起了身随手捡了根甚至都不算直的树枝,枝上头还带了片未来得及枯黄的叶子。
他就以树枝为剑,划破秋色夜,和着秋风在摊旁那棵蓄满枯黄叶子的大树下舞剑。
似乎是想借醉意,驱散些烦恼。
红色的身影在一点灯火的照映下时隐时现,我明明并未喝酒,却没能移开眼睛,他舞剑时脸上带着凌厉的笑意,眼神聚焦在树枝最末端,那眼神就像在欣赏一柄绝世好剑,斩断所有愁。
莫名的,我就是觉得他此时是自由的,像是能跳脱出这个俗世所有妄图对他的束缚。
突然我有一种自己从未体会过的情感在胸膛涌动,我此时心跳动的极快,看着这样颜色炽热的他我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别看了,在他舞完剑之前,一定要想个办法把他留在身边……或者藏起来。
“温御史之子温去尘你知道吗?”这是我在看完许步歌舞“剑”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京城谁人不知温去尘,”可能是刚才的一番动作让酒精更上头了些,他晃悠悠走了回来又是一杯酒下肚。
此时的许步歌趴在桌上眼皮不受控制地往下盖,嘴里说出的话呢喃粘稠:“我当然知道了……我父亲经常拿他说教我。说男子德行须谦谨,可以不通武,绝不能不懂礼。可他自己房内供着的那柄剑每天都要亲自擦一遍……”
说罢,他忽然警惕地看向我:“我刚在你面前舞一套剑法,你就也要说教我了?”
我摇头:“白日里他们都只当我们是在玩笑,现下就你我了……”我将两杯酒都移开了,酒液淌出少许聚成一团在木桌上。
许步歌视线追着我的手上的动作,晃了晃脑袋:“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是我,又哪至于拿婚事说笑。”
“是啊,哪有人愿拿自己的婚事来作笑的,但若是拿族中小辈的婚事作交换呢?”
许步歌怔怔:“不是的,我父亲定然是为了我好……”
我手指点在放在桌上的骰子上:“当然是为了你好,你家族好了,你才能好,为了家族谋划便是为了族下所有之人谋划!”
许步歌显然不喜这类话,他双手撑起有些摇晃的身子:“你在说什么?我母亲可是当朝太尉,我可是嫡子,你意思是说我家族是要拿我的婚事去拉拢他人……”
一旁原本支着头犯困的老板许是被两人的话扰到,起了身换到灶台后面坐下,这一系列动作让许步歌即使醉着,也及时止了话头。
我声音也小了下去,盯着桌面上的骰子苦笑:“官场云诡,即使你我于官场之外,这里面的事但凡有一丝动荡,最先殃及的却是你我。我没猜错的话,你父亲要你见的人定是六部中某位大人的嫡女吧?”
许步歌手撑着桌子没接话。
我继续道:“为你所安排之人不可能再低于六部了,待丞相之女娶了御史之子,你母亲许太尉如何得安?”
丞相、太尉、御使位列三公,分治于朝廷,三人于殿堂之上于私皆不合,可我父亲先前为楚华玉选正夫竟然有意于温去尘,我自然不信这只只是父亲的一时兴起。虽不知这一信号代表着什么,但目前事还未起,便可借东风行自己方便。
许步歌一动不动的看着我,他沉默了好一会。
我亦回视酒醉不清醒了的他,在等他说出那句话:说不准我娶温去尘,说必须娶他,让楚、许两家交好。然后我再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被逼与温家五子相见过,且已定下婚约了,我与你一样皆是身不由己,但我其实也一直觉得,我与你才更相配……
我想我都说这么直白了,他现下也该有些危机感了吧?他家人不愿与他说,不愿让他忧心,但许家过高的军功能让此前前朝不稳的皇帝喜便能让现在已经拥有稳固江山的皇帝惧。
再多的什么前朝暗流汹涌我也编不出来了,能唬住人就行。
许步歌白天想与我成亲是为了他自己的未来;而现在我又告诉他我和他在一起还能稳固许家在朝中势力,给了他如此充分的理由去打破楚、温两家的结亲。
我想哪怕一瞬,他对我……不,应该是说对楚二世女这个身份也该有所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