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如用箭,就算是得了一把好弓也须日日磨合,但磨合得再好,时日久了难免有错处。”
暗卫低着头,单膝跪在一旁,一身阴冷肃杀之气。
“皇上要揪出这错处么?那么微臣便加派盯着裴清的人手。”
隆顺帝再次搭上一支长箭,轻轻一拉便满了弓,长箭蓄势待发。
“朕今日召他来说话,就是磨一磨这把弓。他还算乖觉,既是要做朕妹夫的人,不好再盯着。”
暗卫道:“可若裴清和永嘉公主泄了密,是臣等失职之过。”
一箭射出、稳中靶心,连带着皇帝的声音都轻快了些:“晋王的身子怎么样了?”
他尚是秦王时,晋王和裴清皆在他麾下做事。当日宫变他们皆知晓内情,虽是心腹,但知晓得太多了,好弓也会变成误了事的坏弓。
暗卫回道:“已经服了一月的药了,少则半年、多则一年。皇上放心,那药无色无味。晋王妃亲自掌的手,不会有差错。”
隆顺帝点了点头:“晋王心思不安分便让他早些安分,裴清么,如今还算安分。若是他哪一日也同晋王一样,那就用这个法子。”
天底下男人多了,永嘉不缺这一个驸马。
暗卫没去多久,裴清便到了,立在一旁作了礼。隆顺帝未放下弓,话中听不出喜怒:“昨日见着永嘉了?”
裴清恭谨道:“回皇上,见着了。”话落,弓张箭飞,稳稳中了靶心。
“你在她跟前尽了风头,朕听说,她还赏了你一瓶梅花?”
裴清颔首道:“皆是因皇上教得好,臣才能出这个风头。”
隆顺帝没管他的阿谀之言,继续问:“你和永嘉说话了?”
裴清如实道:“说了。”
“哦。她可曾看出来什么?”
“殿下对臣颇有微词,臣看着,殿下当是什么也没看出。”
伴着两声意味不明的笑,隆顺帝将弓箭放下,冰冷威严的视线在裴清身上停留许久:“看不出,朕也看不出。董先生那一张皮子做得好啊。若非朕授意,连朕都看不出,更别说永嘉了。”
裴清垂着首附和称是,心里木然着,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像一阵狂风刮过一潭上了冻的湖水,搅不起丝毫波澜。
“明日将那张皮子送来,朕替你收着。”
麻木的心这时候才一紧。顿了顿后,裴清称了是。
“她是不是还送了你支玉簪子?一起送来吧。”
裴清仍旧称是,尽量将语气压得平静淡然。
隆顺帝瞥了裴清一眼,噙着笑,声音却冷:“朕不让永嘉知道,你不怪朕吧?”
裴清立马跪下叩首:“臣今日所有皆是皇上所赐,结草衔环亦不能回报皇上恩德。当年之事,本就不应让殿下知晓。”
隆顺躬身拍了拍他的肩:“你是朕的妹夫。从前的事都烂在肚子里,对你好,也对永嘉好。”
裴清的额头抵在坚硬冰凉的石板上,有如陷地三分。
“微臣,遵旨。”
他虽料到隆顺帝话中之意,但再镇定从容如他,此时心里也堵了一口气。出了乐春园,就让阿泉打马就去了江月楼,这是京城数一数二有名的酒楼。
它有两处好,一是糕点做得好,永嘉爱吃;二是说书说得好,专请了说书先生日日午时、未时两个时辰说着。这儿不说话本小说而说时政,由专人将近几月的时政要事、天下热闻汇编成书,与别处说书大有不同。
裴清入了楼,正是说书的时候。一壶清茶上在桌案,清香四溢。他抿了一口茶,静静地听堂上慷慨激昂的话。
“各位看官,您几个可还记得当今圣上登基初翻了好几桩陈年旧案?近日刑部出了公文,统共八桩案,其中有三大案最值得一说。这头一桩,便是忠勤候府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