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半场宴席,裘竹都是冷着目光坐下去的。白洎殷知道,裘竹估计心里面早就把皇帝大卸八块了。
宴席到了尾声。觥筹声渐渐小下去了,下一瞬,只听一声钟鸣激起,喤喤声波荡而来,原本热闹的大殿霎时变得寂静无声。
这钟声自长乐阁传来,是用来提示祭祀的时间到了的。
每年这个时候,皇帝会带头进行游行。即为首者手抬司命神官的牌位,喻宁宫中人举彩旗,灯笼,奏鼓乐,从太和殿开始,绕着皇宫行进一圈,最后回到太和殿,算是结束。
顾玄裔绕过桌案,赤舄踩在石阶上。帝王一步步走出大殿,金辇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后面一顶形制略小的,便是给裘竹的。
白洎殷坐的那一顶则略有不同,这只轿子中间是一个平面,没有座位,只在中间放了一张垫子。左右各有一个护栏,四周垂下一层白纱,把里面遮住。白洎殷只需要像吉祥物一样盘腿坐在里面便好了。
大臣们在冷风里站了半晌,直到又是一道旷远的钟声从远处荡来,鸟兽的黑翼划破夜空,冯喜夹着嗓子扯出一句:“起轿——”,鼓乐声在一瞬间将宁静的夜幕一扫而过,轿子晃动起来。
晚风掀动层层垂纱,把困意压了下去。饥饿感卷了上来。
白洎殷幼时在乞丐堆里度过,吃了上顿没下顿,大概是因为有阴影在,以至于肚子一饿便觉得心神不宁。
仪仗绕过一座高墙,磬筦将将,乐声在短暂的停歇后再度炸开。
下一刻,冲天的火光占据了视线。
“陛下,不好了,故落宫走水了!”
故落宫,便是冷宫。
“陛下,莫要再往前了。”
白洎殷视线在来禀的宫人身上扫过,交叠在腿上的手下意识得拽紧了衣裙。
前世她不记得有这一出,为何两世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会是谁做的?
裘竹却出声提醒:“陛下,自开朝以来便没有祭祀到一半中途而返的,此番要折回去,只怕不是吉兆啊。”
“这。。。。。。”乐声已停,后面的窃窃声愈发明显起来。
皇帝拧了拧眉,一旁的宫人见状出声调和。
“陛下,奴才看了,着火的地方在内围,只是烟大了些。火势不大,等咱们到时,想来火已经灭了。”
本来那地方冷清,要是放在以往,必不会那么快有人注意。所幸今日是除夕。
四周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皇帝做决策。
不知过了多久。
顾玄裔看了一眼冯喜,“继续吧。”
“起轿——”
又是一声传话,乐声将尾音淹没,轿子再度行进起来。
下一瞬,一道黑色的身影窜到了大道上。
“什么人?!”
白洎殷循声望去,下一秒目光一怔。只见昏暗里,一道细瘦的身影单膝跪地,一手撑在地上。他似是受了伤,刚从火里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