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手持一柄竹骨折扇,扇面半掩,只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狐狸眼,眸光流转间,似笑非笑,似怨非怨。
那眼中藏着一抹讥诮,他道:“苍天何其不公,世事何其荒唐。”
他轻摇折扇,扇骨敲在掌心,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压低嗓音,似叹似劝:
“温五小姐,机会难得,可要好好把握啊。”
话音未落,他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仿佛看透了这世间的悲欢离合,却又冷眼旁观。
说书一行人渐行渐远,没入京城喧阗人潮中。
温棠梨立于庭院,素手抚上朱栏。
檐角铜炉香烟袅袅,在她眸中晕开一片雾色。
真的重活一世了。
温棠梨下意识地摸上了腕间的翡翠玉镯。
她忽地轻笑出声,惊起枝头一片鸟雀。
“我绝不会再任人宰割——”
温棠梨弯腰掐断廊下半支残蕊,染得指尖丹蔻愈艳。
她将碎蕊掷入莲池,看涟漪荡碎水中倒影。
母亲江今禾,祖籍淮南,簪缨之族,世代行商坐贾,货通南北,银钱如淮水奔流。
外祖擅筹算,通商略,一杆金秤称尽天下利,半本账册算透世间财,终是富甲江淮,名震江南。
可惜造化弄人,烟雨三月,江今禾乘画舫游湖,恰逢温晋策马过桥。
那日海棠沾衣,柳絮拂面,他一身青衫立于桥头,吟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便误了她半生锦绣。
昔日淮南巨贾之女,终成了后宅中一株凋零的海棠。
商贾出身的母亲,始终难入世家门阀之眼。
温棠梨轻叩窗棂,唤来奶娘临雨。
临雨是江今禾的贴身丫鬟,自小看着温棠梨长大,此时她的鬓角已染霜色,却仍如当年般恭谨。
“临雨,”她低声开口,“你可还记得,我娘的嫁妆……还有江家在京城的店铺地契,如今收在何处?”
前世,温棠梨即便命赴黄泉,也未能将母亲的遗物悉数收回。母亲出自江家,那些物件,本就该完璧归赵。
这些东西落入温晋之手,不过是蒙尘明珠,他根本不配拥有。
临雨闻言,身形微顿,表情中尽是惊讶与疑惑,她抬眸望向温棠梨,似在斟酌言辞。
“小姐,”她声音轻缓,带着几分迟疑,“小姐,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这些东西,自打夫人去世后,就一直被老爷收着,具体放在何处,老奴也不太清楚。”
该死!温棠梨不可能去问温晋,温晋也不可能告诉她。
临雨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许久,她猛得一拍手,“小姐,老奴倒是想起一件事。当年夫人去世前,曾偷偷交给老奴一个盒子,说是里面装着一些重要的东西,让老奴务必保管好。后来,老爷派人来搜查夫人的遗物,老奴怕被他们发现,就把盒子藏在了后院的树下。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奴也不知道那盒子还在不在。”
“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去试一试,不过不是白天,白天有些太明目张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