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柳酒馆,财小伍被廖娘子一席话惊得踉跄后退,喉头滚动数下才挤出声音:“不,不能罢!廖娘,他孤身一人怎敢——”
话音未落,绢团扇柄已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
“就是刚来才会绑杜娘子啊!”老板娘柳眉倒竖,银牙紧咬:“榆木疙瘩!只有初来乍到的生瓜蛋子才会看中他家的三进祖宅,以为杜家还有给五百两赎银的本事啊!”
貌美老板娘语速极快,论断下得笃定流畅:“若是县里的,你当那些人瞎的呀?”
“哎呀,廖娘你说得对!那我这就去找蒲老大,别急别急!”财小伍如梦初醒,拔腿就往门外跑。
“快点儿!”老板娘在后头喊,转身喝令伙计闭店,显然是不放心想要跟上去。
离开之前,她忽又顿住脚步,一双美目转向裴烬,方才的轻佻媚态褪得干净,姣好面容上多了几分郑重。
“裴少侠,城中左右空着的僻静宅院只余朱纸巷尾那户。不知能不能麻烦您先去看着,我怕……”
话音未落,裴烬霍然起身,少年剑客如孤鸿掠影消失在暮色中。
周行露慢条斯理地数好饭钱,轻轻摆在茶盏边。
这追匪缉凶的事儿,总是江湖人更拿手了吧!
***
日落时分,财小伍与廖娘子疾步跑进青鱼街,县衙朱漆大门在望,廖娘子攥着帕子的指节紧张发白。
与此同时,城西朱纸巷,裴烬已赶到廖娘子所说的那座院落。
事情尚未定论,少年剑客不想打草惊蛇,足尖点过青苔斑驳的墙砖,鹞子翻身落在邻宅飞檐。
居高临下的视角使院落内的草木鸟兽尽显无遗。
浓云吞尽天边最后一丝金线,暮夜来临,暗沉天空开始浮现一勾弯月的淡影。
一袭黑衣的裴烬屈膝隐入阴影,明亮锐利的眸子紧锁目标,像野外冷静蛰伏的头狼。
半刻钟后,周行露猫腰贴墙而来。
澄亮杏眸捕捉到屋顶专注盯梢的裴烬,少女没有出声打扰,反而低头捣鼓起随身昭文袋里的东西。
金属碰撞的细微声音极轻,却还是被耳目敏锐的江湖人捕捉。裴烬墨瞳微动,余光正好瞥见月洞门边闪过一抹杏色衣角。
素手翻飞间,几颗闪着银光的零件溅起几点星芒,绞作一条极细的游蛇锁链。
轻轻一抛,坚韧轻巧的三角勾钳像一颗迅捷的流星,轻巧落地,牢牢卡住叠瓦上的鸱吻脊兽。
少女抛勾仰首时,恰与裴烬投来的目光相触。
清辉月光在她眼尾镀上淡淡水色,两双澄澈的琉璃瞳孔彼此映照,像两捧相撞的晶莹浪花。
周行露耳尖微烫,扯扯手中的银丝锁链,脚底借力巷旁堆着的杂物,向上攀援身形灵巧似一只珍珠鹊。
直到接近屋顶的位置,少女纤腰拧转,利落攀上白墙。
她今日穿着杏色的衣衫,若大剌剌地和裴烬一样趴在屋顶上,难免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好在江南水乡多灰瓦白墙、飞檐翘角的建筑,此刻少女半蹲在暮色中的白墙边,隐藏得居然不比裴烬差。
等调整到足够隐蔽又能遍览小院的角度,少女才满意地收起抓夹,将其装进随身的昭文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