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大才子写的书,端的是博学精渊,引人入胜。盛九越读越觉乾坤浩大,智海无涯。每每掌握一种新知,便有心驰神荡、跃跃欲试之感。那书中的人物,恍恍惚惚,总是莫名地替换成了小官人的脸。盛九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梦魂颠倒。如此过了一夜,那书中的学问,竟被盛九揣摩透彻了十之八九。
如今的盛九,就像一个腹有韬略的将军,只差在战场上一鸣惊人了。
兵法韬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故而,盛九不单学会了女在上一十八式,连带着其他花样百出、姿势繁复的学问,她也都涉及了。自然,盛九如此好学不怠,也有她的考量。毕竟,小官人年纪轻,且又面嫩,在某些方面,可能缺乏经验。因此,作为两人当中稍稍年长的那一位,毫无疑问,天然担负着引导他的重任。故而,盛九未雨绸缪,率先把这些复杂的知识都习学了,等将来到了关键的时候,可以适当地点拨他,令二人鱼水和谐。如此远见卓识,实在堪称深谋远虑。
或许是昨夜过于勤勉用功,挑灯夜读得太晚,故而第二日,盛九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竿。
王二娘推门进屋给她送粥,一眼便瞧见她坐在床沿上,满面红光,目光炯炯,活像是吃错了药。
“今儿精神倒是挺好!”王二娘道,“怎么,腰不疼了?”
盛九扭了扭,发现腰伤果然好了许多。这实在是意外之喜,说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你见过小官人了吗?”盛九问,“他吃了没?”
“我正要问你呢!”王二娘将粥碗递给了她,颇为义愤地叉腰问她,“我方才去见小官人,见他神情讪讪,不大高兴的模样。怎么,你昨儿又欺负人家了?”
她用上这个“又”字,令盛九觉得委实冤枉,“我何曾欺负过他了?苍天作证,我只差把他供起来了。”
王二娘也觉得盛九在小官人面前,活像只夹起了尾巴的於菟,和平时嚣张跋扈的模样,实在判若两人。
“那是怎么回事呢”,王二娘怪道,“方才我给小官人送粥时,他说话都有气无力的,粥也只吃了半碗。明明昨儿,还能吃一整碗的。”
“是么?”盛九担忧地皱起了眉,“莫不是着了凉?”
“那我可不知道”,王二娘摇头,“左右李郎中也快来了,我待会儿叮嘱他给小官人瞧瞧吧!”
但盛九却等不及,咕噜噜三两下就把一碗粥灌进了肚子,而后撑腰站起来,道:“我还是先去看看他吧,别是发了热病,倒叫咱们给耽误了!”
昨夜让他一个人在竹床上待得太久,盛九当时就觉得不稳妥,如今想来,简直后悔。推门进屋,便见小官人面朝外斜躺在床上,半阖着眼,确实是精神不济的模样。待见了她,那乌黑的眼眸更冷了,满脸都是“你怎么又来了”的表情。盛九也顾不得他厌恶,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并没有发热,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娘说,你今儿食欲不好,粥只喝了半碗。怎么,还在为昨夜的事生气?”
齐鸣心道,不会聊天就不要聊,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翻了个身,并不愿意搭理她,“我昨儿没睡好,噩梦连连,现下困得很。寨主若是无事,便请回吧,恕某不能招待!”
她才来,他就要赶她走,如此迫不及待,他就那么不愿意见到她么?
盛九有些伤心。毕竟她满脑子都是他,可他却半点也不把她放在心里。这种单方面的付出,尤其耗人心神。盛九觉得很是挫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捂热他的心。
“我待会儿得出去一趟了。”盛九看着他的后脑勺,颇为惆怅地道,“昨儿牛栓儿告诉我,说是牛家坳村的人,为了灾后补偿的事,已经闹了好几场。马叔叔是个暴脾气,三两句话不对付,就要动手。我今儿也好了许多,总该去瞧瞧才行。”
她不在这屋里待着,齐鸣简直求之不得。不过,想到她身上有伤,却还要去处理那些颇为复杂的问题,齐鸣到底有些担心。于是重又转回身子,对她道:“那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遇事别逞强。虽然你武艺高强,但能动嘴皮子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动手。”
简单的叮嘱,却很有温馨的味道。盛九觉得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了。她在外头打拼,家里还有他惦记着,时不时提醒你几回,要你收敛着脾气。那真挚的关切,便在这些家常的碎语当中了。
“我晓得”,盛九含着笑,感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自己也要留神,别受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