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顷几个人搬了几套椅子,团团坐在榻下。
杜杳的丫头秋芳旁边,韦凝香雅兴大发又叫萍友摆上不拘一格的旧香炉,焚着松香。
陈绾月挨着杜杳在右边榻上,她是最里面靠窗,杜杳旁边也就是外边榻上坐着韦明珠。
左边榻上从窗到内,依次是韦绮罗,崔灯霓,韦凝香。
下边地上,从左边到右边半弧的尽头分别是绿萝,绀玉,萍友,碧顷,颜篌,秋芳。
韦凝香打开一只梅花匣,手伸进去,带着玉镯子的柔软手腕露出宽袖一小截,冰肌玉骨不似窗外秋日的衰败。
再伸出来时,她的手中拿了一副厚厚的细长花笺,用提前准备好的竹筒装了,摆在中央。
陈绾月看了看,每支花笺颜色不一,头上都缀着白玉片,穗子是明粉线、暗红线打的结子。
韦凝香:“我观古有建安七子,竹林七贤,又听闻二哥哥居然也有个什么长安十六公子的雅称戏谑,我觉有趣,一日夜里忽想起来,凭它怎么也不过是个雅称,难道旁人起得,圣人贤士起得,偏咱们这些闺阁女子起它不得?便有了这个念头,把大家聚起来,看要不要成个不是冤家不聚头的好雅谑。”
“好雅谑我没有,好名儿我倒有一个。”杜杳笑道。
崔灯霓弯了弯唇,忙道:“大嫂嫂别卖关子,想了半日想不出一个,亏得你这时想起,快说了出来,若是稍纵即逝给忘了,可惜不可惜。”
“惠能大师有句诗叫‘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杜杳慢声思道,顿了一顿,笑言,“‘罗浮银是殿,瀛洲玉作堂’,殿堂虽好,不及台之无物,不若以台为基,采‘京华游侠窟,山林隐遁栖’的快意潇洒,再撒花作缀。。。。。。”
“回头我找夫人寻处闲院,挂匾叫京游台,凭咱们称花相因六栖子,何如?”
众人忙说答应。
正是说笑间,韦凝香忽然“扑哧”一笑,捂了捂微红脸蛋儿,似觉好笑道:“你们快瞧,绾妹妹倚着窗,不知在想谁,一会子笑,一会子愁眉苦脸的,偏是不动,可不是李白诗里的‘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呢!”
这一说,陈绾月登时红了耳朵,羞扯一片荷花瓣子,柔弱无骨地作势要扔去韦凝香脸上。
韦凝香忙接了,笑得倒在崔灯霓身上,抱着霓姐姐道:“瞧瞧,还急了呢,绾妹妹长成这样,不当胜过西子三分,我还真不知,她是可怜见儿地柔软,还是果真想着谁心里就发软了呢。”
“你这话好笑,”韦明珠只是冷笑,一本正经的,语气同样调侃,“绾妹妹便是想谁,也想不到那起俗物身上,我看就是顶顶好的世家公子,也配不上绾妹妹。就凭这小脸气质,别说京城,就是满天下,也再找不出这般标致的一个人儿来。”
听到韦明珠替自己解围,陈绾月松了口气,脸上温度却没降下。
这样的闺阁闲话平常说说倒转眼就罢,没人当得真,这回她虽不当真。。。。。。
但好巧不巧,她正想着二哥哥。
不过是望见窗外渐起的秋风,不知他在江南过得怎样。半年不敢多想的人,这会子意外想起,歪打正着遇见这般羞话。
还是当着姨妈姐姐们的面,就算没想那些事,到底也太羞了。
陈绾月转移话题:“不是要抽花笺?怎么个抽法呢?”
果然一听花笺,韦凝香也不再追着闹她,收心将花笺整理了。
韦凝香:“这里面有一百支花笺,每一支上都有一花一字,凭你们各人缘分抽一支出来,一字为名,一花为诗,打一灯谜。不限韵,也不拘格律,既是缘分,何须管用这些框束?随心作便是。”
杜杳道:“这还不够,若单单只做诗,未免失了趣味,不妨加个赌注。我去拿盲头牌。”
盲头牌是五十六张薄木片做的,左上角用铜环扣住,可解可组,方便人写用。
常在酒桌筵席上当赌注的耍子,最开始所有人在上面写一句话或无伤大雅的要求,参与抽到的人便要无条件照做。
否则就是玩不起。
大家写好,韦绮罗接过搁在大桌的最里面,摆开二十张。
韦凝香摇匀,递给陈绾月:“从绾妹妹这开始,转一圈。”
陈绾月接过,随手抽出一支白玉片花笺。
只看一眼,她低下眸,轻轻笑道:“湿。莲花。”思忖几时,提笔在纸上写。
缘溪行·莲花
花茎青石界分域,风月书堂正肃穆。
一步乾坤光阴侧,三万卷书增香塞。